================= 书名:一吻间 作者:般若昕 文案 蝴蝶像极了女子.女主夏洛用蝴蝶般绽放生命的情与爱谱写出有香气有灵气也有怨气的世俗女子的短暂一生.四段生死刻骨之恋直至生命陨落的那一刻了无痕迹的吹散风中。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洛 ┃ 配角:王潇,汤嘉宝,鹭镐,黑格 ┃ 其它:吻,爱情,欺骗,生死 ================== ☆、回归(一)   笨重的南下列车终于在即将完成此次使命的时候如一条黄色的巨蟒蜿蜒而来,承载着天南地北的旅客到达了南宁火车站,一个个或期待或疲惫或眺望或平静的面孔像倒豆子般涌了出来。夏洛在人群中淹没成了纸片人,没有脚的纸片木偶被拖着行走,唯一突出的是身后背着的硕大琴盒还能把她在车站定个地标,右手里还拽着特意新买来装书的特大号帆布皮箱横冲直撞到列车门口。鼓劲全身力气把自己吹鼓还原肉身后毫不客气的把没来得及下车磨磨唧唧的人拽了下来,蹬蹬蹬三步两步跨上了车,双臂一块出力拉上她仅有的两箱资产。来不及定神,在左右车厢快速扫两眼,我勒个去,这是火车厢吗,这是一刚被扫荡完的战场啊!描眉画眼的乘务员顾及不到个人形象问题,个个揪着五官近乎一个拧歪的球,手脚麻利的清扫战场。苕帚在乘务员手里横行霸道,驱赶着本不属于这里又安然自若的一切,一张纸白泛红晕的圆脸抬头看了看夏洛,没有表情继续低头机械快速的操作苕帚前进,跟前迅速出现一堆一堆垃圾山。小丫头大步跨过这山也很实相的开始动手收拾,先给自己腾个能放身的地儿。   2002年春节前,夏洛到了毕业前自由实习阶段,也告别了工作多年的珠环阁,告别了让她失望的人,带着一份渴望一份期待,准备奔回北江母亲身边。这一年,她19岁。   昏昏欲睡了二十多个小时,各种难受各种不快总算熬过去了,车厢喇叭传来期待已久的声音,前方即将到达首都北京西站,北京……哦也,内心窃喜,我回来了,没有功成名就,没有狼狈不堪。其实,这也只是个中转站而已。偌大的北京城吸引着全世界多少有梦想的青年来追梦,又送走了多少梦想破灭的挫败而归的人,它就在那里,根深它的文化,用宽广的胸怀容纳所进来的人,至于挤不挤得慌,饿不饿的慌,那是你自己的事。这些都与夏洛无关。   手里拿到开往家乡北江的火车票,虽是张站票,也珍惜的到处藏掖,她是怕丢了票,丢了回家的路。从西站辗转到了北上的火车站,传说中的绿皮车雄赳赳气昂昂的开过来了,一水硬邦邦的绿座椅,即将在这上面得度过二十几个小时,当然幸运的是因为别人有座。   “大哥大姐们麻烦借过借过!”夏洛倒瓜子的脸庞粘贴着一绺一绺被汗水沁透的湿头发,精心梳扎的马尾已经很随意的任由脑袋摆布,月牙湾的黑眸急满了烦躁,上车前涂抹的红唇被来回的碾压抹擦到了右脸上,像一道子干巴巴的血印子。虽说是大腊月天,可这车厢里的密度简直高的要炸开,用半个月薪水新买的纯蓝色高翻领马海毛毛衣已经湿透满背,渗出水渍般的盐花花,半个中国地图的模样。   “诶呀!眼瞎啊?踩死我了。”一个染黄毛看起来至少挂五张的女人操着蛮横口音咋呼着,咧豁着被烟渍包满的缺两颗的龅牙,鼠头鼠脑四下寻觅是谁的脚踏在她肥腻腻的大脚丫子上。   正赶上大中国特有的种族迁移春运的开始。大批外来务工人员的返乡对北京市民的日常便利生活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开往北国的列车还没启动,却让人有一种想跳下去喘喘气的欲望!十几年以后人们心情依然如此……   夏洛艰难的拽着盛满书籍和各种宝贝的大箱子从9号蹭到了7号车厢,就为了省下托运费多带点票子回家过年,不得不用不太壮实的身躯支撑着,让这精神食粮陪她一起走完几千公里的历程。或许那时她就已经知道,书,对于她来说是永远割舍不掉的慰藉。   没有座位,连厕所里,水池子上都坐满站满了各色人,车厢里充斥着腐烂食物、港气脚、狐臭汗与未冲马桶的骚臭味,或许还有些分辨不出来的劣质香水味,车厢里瞬间成了化学老师的气味实验室,简直比公交车上闻韭菜盒子夹杂黄豆屁要恶心千万里,熏的夏洛头晕眼花。要是赶上个晕车的或许低下头就直接吐了。   大家为的都是一个目的,回家过年。一群群农民工占据了近一半的车厢,能坐下哪怕只坐个边角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也是莫大的幸福,其实夏洛也这么想。在举目无亲的车厢里如果遇到肯搭把手的人那简直比雪中送炭还温暖!   “到哪儿下啊?“身后传来磁性的问声,在嘈杂的车厢内依然清晰,听声音辨别应该是年轻人,夏洛转头打量着应声道:“终点站。”   鹭镐的脸白净的像个大姑娘,说话倒是爷们,墨黑笔挺的中长大衣下裹着一副完美比例的身材。   “我比你早几站下,皮箱给我,跟我来。”   一般的姑娘估计早就警惕的谢过赶紧小跑窜了,哪有随便就碰上个这好心的帅哥,肯定有什么企图?肯定盯上我了,什么时候盯上的呀,我也太大意了。这些一连串的想法瞬间涌出又瞬间熄灭,不就帮个忙嘛,哪那么多事儿,能往前走几步对于她来说都很困难。   “好的,大哥,太谢谢了。”   鹭镐只拿了一个小提包,回手拉起夏洛的皮箱,第一下没准备像是在把地上的老树根,险些没晃着膀子!簇起的眉头更紧凑了,抖抖臂膀第二次拉起。   “我说你这皮箱装的是石头吗?怎么这么沉?“鹭镐边说边向窄窄的列车过道挤着。   “都是精神食粮,我全部的书。“硕大琴盒载着夏洛在后面紧跟着。   “出门带这些你还真有力量啊!” 鹭镐苦笑说。夏洛只是微笑着点了下尖下巴回应并没听清他说的话。   5号车厢9号座,就在眼前。哦!她想的过于简单了,这种寸土寸金的车厢里怎么可能有座位眼巴巴等着你来坐,夏洛眼巴巴的瞧着那发光的9号座,又回头皱了皱眉看看鹭镐,怎么办?   “这位大哥麻烦让一下好吗,这是我的座位。”   “大哥,大哥,诶!醒醒,这车刚开就睡着了啊?”   鹭镐很客气推了推那假寐的大哥。   “谁还有座号啊,谁坐着就谁的!”大哥眼睛都没睁开的敷衍。   看来不是个好说话的,夏洛估么着。   “大哥,我是说,这座是我的,我有坐票。”鹭镐依然很客气。   “哦?啊!……哎……!”农民大哥看过鹭镐的车票后不得不起身站到过道上,不太长的灰色棉外衣没能裹住里面的脱了边线的红毛衣,半身力气倚在绿座椅背头上紧闭双眼,深深嵌入灰暗色皮肤的一条条深深浅浅的沟壑不随表情变动,或许太久没有面部肌肉的运动已经长瓷实了。又把耳朵翻上去的棉帽子向下压了压,沟壑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下撬不开的两片紫色嘴唇和缩成核桃皮的宽下巴。   鹭镐一面轻推了推夏洛,让她过去坐,同时把她行李安放在座位底下,他确定没有力气举上头顶的行李架。   “我坐?哦,好,那你呢?”眼瞅这座也再挤不下多余的人了。   “我站会就行。”   站会,搞错没,二十多个小时,何况都半夜了,这节骨眼上这大方的事儿可怪不好意思的,夏洛小心脏忐忑着。“那我坐会,再换你坐吧。”夏洛说。   “恩,我先去抽根烟,你睡会吧。”   时间紧跟着脚下的铁轨一分一分的流淌着,车厢里的气味仍在越来越凝重,绿皮车的特色是能开窗户,但因为是半夜,开窗就是刺骨的寒风,所以所有门窗都被临窗的旅客霸占紧闭着,谁也不敢拨弄。夏洛记起不知从哪本书中看过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人们会散发出超量的费洛蒙,味道相似的可以互相吸引,坠入爱河。不过此时夏洛毫无这种浪漫的感觉,冲入鼻腔的都是恶心闷热的杂碎味,眼前一片睡相奇特的男女老少,丝毫激不起花样少女的欲望。   夏洛眨巴眨巴睡意朦胧的眼睛搜索着鹭镐的身影,“说是去抽个烟怎么不见回来?”正嘀咕着呢,鹭镐挤出人群出现在夏洛跟前。   “你醒了。”   “恩” “大哥,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鹭镐。“   “鹭大哥,你坐会吧,我也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腰间盘都快突出来了。“夏洛假么是的捶捶小细腰,起了身。她撩起左手腕的毛衣袖子看了眼表,车都开了两个多小时了,人家还没坐一坐呢,我都睡一觉了,不太好呢。   背后座上一位抱着看似出生没多久小娃的女人,小娃娃超满意的吸允着乳汁,半闭的眼睛已经陶醉在眼前美丽胀满乳汁的双乳山下,女人对面的小个子大叔撅囊着和他身体一样干瘪的嘴低头斜眼向上也瞄着双乳山,可他干瘪的脑仁或许在丰盛的吃着大餐。小娃娃是舒适的,她的母亲会为她撑起自由活动的天地,让她的小脚丫小胳膊得到最大程度的舒展。如果不是为了回家过年,哪位母亲愿意带着襁褓婴儿涌进这污浊空气里呢?!    ☆、回归(二)   从上车前就没进水了,加上干燥的空气,原本青春饱满的红唇都干裂到起皮,不由轻舔了舔。真的不是没有水喝,是不敢喝。夏洛太了解自个了,天生膀胱就不大,储水量实在支撑不了多久就得释放,眼瞅着厕所里都是行李和人,总不能就地解决吧?!   “给。”   “啊?” “橘子!”看见橘子夏洛嘴巴里立刻分泌不少津液。   “润润嘴吧。” 鹭镐笑着说道。   “太好了,你这是雨露甘甜呀!”“快渴死我了,都不敢喝水。”夏洛仰脸指了指厕所方向无奈对着鹭镐咧咧嘴,此时她真想抱住鹭镐表示感谢,不过只是想想。大拇指的长指甲抠进橘皮里,一秒呈现一层水珠,剥皮的速度如同那干瘪大叔的眼神快速精准。   “真甜!”记得小时候在冬日里北方总能吃到这绿绿薄皮的橘子,味甜水分多。这些年在合海见多了热带水果,味美价廉,嘴巴没少享受,可这绿皮橘子还是能一下子把她拉回到北国,就像这绿皮车一样,北国独有的产物,那个有她根的地方。夏洛摆弄着橘子皮,挤出所有汁液,清香的橘子味真让人心旷神怡,会让人短暂的忘记身处浑浊的世界。   “鹭大哥,你哪站下车啊?”   “鹤城,我家。”   鹤城,古老的北方小城,初三那一年夏洛跟着大表哥登上了打从记事起就想坐的火车,去二姨家,就在鹤城。   “鹤城我去过啊,香港回归时候我就在那,我二姨家是那儿的,我还逛过永清商场旁边的早市呢。”夏洛说。   夏洛除了还记得跟着二姨去早市买了黄色漆皮凉鞋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九几年的时候,漆皮凉鞋只有在城市才最先见到,虽然夏洛生长的地方不至于太落后,但这种青春男孩女孩追求的新潮玩意在镇子里头还是要落个时间差才能享有。那双黄色漆皮凉鞋在整个夏天曾给她带来了多少洋气的炫耀,要好的几个女孩子都比着她的漆皮凉鞋让爹妈去外地买,当然不会有几个家长闲着没事特意去外地买这么一双凉鞋,虽然它很好看。所以只有思琪可以跟她换鞋穿,那是她最要好的发小。   旁边的胖大哥不耐烦的咳嗽了声,好家伙,吓了一跳。   “我说你俩小点声,别吵吵了行不。“   晕,我俩说话声音都压不过你呼噜声,还得扯着耳朵听呢。夏洛翻了个白眼嘀咕着。   “好。鹭镐简洁了当。“   夏洛和鹭镐都不再作声,胖大哥的咕噜声像战胜的将军一样吹起了号角,雄赳赳气昂昂。   夏洛替换着站麻的双脚,只觉得十个脚趾不耐烦的出着汗,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尽量倚出舒服点的姿势迷糊着。   列车在夜里停靠几站地,迷糊的人们估计也不清楚都是哪儿,大多都是长途跋涉放心睡到天亮。   耳边响起音乐,是列车独有的叫醒乐,好像多少年都没换过,夏洛揉了揉眼睛,又闻了闻,恩对,是□□牛肉面味儿。   “咦?我怎么坐着?“ 啥时候坐下的,哪个搞得清楚啊!鹭大哥呢?胖大哥正准备张开他那满牙烟渍的大口吞下半碗面。   “你啥时候坐下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左肩膀落枕了,衣服上都是口水,诺!你看。”胖大哥嚼着吃面的大嘴抱怨着,弯弯曲曲的面条呼之欲出。   “我?口水是我的?”哦,买噶啊,苍天啊,形象全毁啊!   “对了,跟我一起那男的呢?”夏洛问道。   “洗脸去了。”曲曲面再也忍受不了他那口气都喷了出来。   “你好好吃吧,我去洗脸。”夏洛趁着还没被喷满身弯弯曲曲的虫子赶紧起身,胖大哥舍不得的咽下没跑出来的曲曲面,抖下发黑油的黄绿军棉衣上的曲曲面,又用烫绒棉布鞋把落地的面的尸体往车窗的地上扒拉扒拉,继续血盆大口吞进剩下的半碗。火车上吃方便面,特别是红烧牛肉面,那是特有的味儿,吃的人觉得香,闻的人就觉得恶心,夏洛就是那个烦这味儿的人。   经过一夜的折腾,车厢内宽敞了不少,就像车辆遵守交规行驶总比乱开一通要顺畅的多,至少厕所和脸池子可以用了,毕竟我们人类不能自我回收循环再用垃圾,该释放该抛弃的就得绝不含糊的排掉。   “嗨!早上好!“夏洛发现了鹭镐。   “早上好!睡得好吗?” 鹭镐嘴里叼着牙刷,牙膏泡沫把整个嘴唇包的严严实实,圣诞爷爷的化身。   “睡得挺好,就是把那个呼噜大哥的肩膀枕偏瘫了,哈哈…”   鹭镐漱过口,在洗漱包里揪出一块淡灰色柔棉毛巾抹掉嘴上的牙膏泡沫,一夜间冒出了如此多胡茬子,白面上洒了层煤粉一般,健康活力的男子胡子的生命力着实旺盛!   “你半夜睡得快蹲下了,又反射的站起来。蹲起动作不是盖的呀!”鹭镐咪笑着说,手在洗漱包里翻找那把用习惯的锋利剃须刀。滋啦滋啦……油煎籽粑般的香气声音,抿抿垂涎欲滴的口水,只恨到怎么会有如此性感的男子独有的声音。剃须刀在嘴周围棉柔绕过两三圈,夏洛的眼睛猫儿般的盯着划过一圈又一圈。昨日初见的嫩白脸庞重新乍现。   “那我怎么坐那了?”夏洛收起贪婪尴尬的猫儿眼儿若无其事的问。   “在你要蹲下的时候我把你扒拉到座位上的,那样睡舒服点。”   鹭镐继续一层一层涂抹面部保养品,耐心细致顺着肌纹轻轻揉搓,夏洛顿时觉得脸庞发烫的发了烧,赶紧垂下眼帘,可一股强大的力量又把她长睫毛提起,她一张一合的瞄着眼前这个男人,高出自己一头多的个子,除了脸白,发现他的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子很是干净利落,深邃到眉骨间到眼睛透出俄罗斯美男子到气质,白眼仁处充满了蜘蛛网般的血丝,想必是一夜没睡造成的?M形的上嘴唇把这个男子的刚毅性感表露无疑。一层层涂抹皮肤的手指怎么也不像可以提起重箱子的那双手,此刻的手纤细修长到可以装得下夏洛的手,羊脂玉般的棉柔,夏洛真不忍心它受到一丁点伤痕,只觉得自己的小手相比而言过于粗躁的很。难道他是搞艺术的吗?要不一个大男人怎会生得这娇弱惹人爱怜的双手。   “诶!我都收拾好了,看完了吗?“ 鹭镐用手轻拨了下夏洛的额头散落的几根发丝。   夏洛回过神才知道瞄着看不自觉的成了盯着看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慌乱的翻着洗漱包里的洗面奶。   “我先过去了。”看着鹭镐未露齿的微微一笑,或寓意深长或礼节示好,转身向车厢走去。   车厢里虽然暖和,可水还是拔凉的,跟家里的冰渣井水一样凉,夏洛拧开断了把的铁质水龙头伸手捧了一捧水扬在还在发烫的脸颊。简单洗漱完毕擦层大宝又仔细修饰了眉型,这是夏洛最不能忽视的环节,满脸的五官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天生眉毛不浓密,画好了会显得很有精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在夏洛看来眉毛才是她面向广大人民群众的勇气。   回到座位,鹭镐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老面包,豆奶粉,黄瓜,香肠,还有切开的红苹果,跟夏洛刚才脸一样的红。要不要再丰盛点啊!   夏洛想起来自己光顾着买大箱子装书和衣服,都没准备什么吃的,皮箱里唯一能下咽的就是包压缩饼干,还是葱油味儿的,这会儿想起来都想吐。   “没带吃的吧?” 鹭镐递给她杯热腾腾的豆奶粉。   “你怎么知道?”   “从你上车就拽一大皮箱,还上了锁,除了琴匣子身上的小布包难道能像机器猫一样变出来吃的吗?”鹭镐笑道。   “呵呵呵,还真能变出来,诺!是吧!”夏洛伸手掏出了仅有的一包压缩饼干在他眼前晃了晃。   “快喝吧,都凉了,你那饼干收起来备用吧。” 鹭镐拿了个老面包一块一块掰着吃,面包很享受的在他口中翻滚。   “你背得是什么乐器?” 鹭镐边吃边问夏洛。   “是琵琶。”夏洛喝了大口豆奶粉回答道。   “嗯,不错。” 鹭镐说。   不停的水流声不断的咀嚼声不息的新闻广播充斥着整个列车上的清晨。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报新闻摘要,今天是2002年2月4日,农历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北方小年,家家户户开始了“扫房”,为迎接春节的到来……”七点永恒的列车新闻早知道。   小年!还有一周就过大年了,离家的这几年每每到了小年都会给同学们准备麻糖,虽然不是北方麻糖,不过心意满满。合海都过南方小年,也就是腊月二十四,风俗习惯其实差不了太多。南方小年又称“掸尘”,和北方一样都是彻彻底底大扫除。   “香烟啤酒矿泉水烤鱼片,白酒饮料方便面火腿肠啦。借过,腿收一下啊。”售货员可曾想到若干年后,这句朗朗上口的对联会响彻大江南北的列车上。   “来包瓜子儿。”“好嘞,三块。香烟来包不……”   “夏洛,你弹首曲子听吧!” 鹭镐收回望向车窗外荒漠无垠雪色风光的目光微笑着说。   “在这?现在?搞错没?这多闹腾啊!“夏洛很惊讶为什么鹭镐会这样问。   “乱中取静,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一首古典的曲子或许会给旅途的人们带来心情上的安慰哦!” 鹭镐坚定说出他的理由。   好像听起来拒绝不了的理由,夏洛很爱琵琶,更爱琵琶给大家带来的愉悦。好吧,弹一曲。   说罢,夏洛打开绛紫色软皮包层的琴盒,把琵琶取出,这是王潇陪她精心挑选的,王潇此刻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抽回瞬间思绪,夏洛带好弹奏指甲,摆好弹奏姿势,挑拨琴弦试试音,邻座的人已经开始压低声音好奇看着这个女孩子能有多大能耐,大家不知道她要弹奏什么曲子,大部分都是农民工和学生,或许也会有艺校的学生,不过背个大琴盒远行的只有夏洛。   定音后一曲旋律明朗优美的沪剧《紫竹调》在车厢内欢快流畅,此刻夏洛仿佛置身于只属于她的独奏会,悠扬有韵。正直早饭刚过的时间,美妙的琵琶旋律已经盖过笑话广播,5号车厢的旅客无一不专心的欣赏,有几位阿姨受到感染身子还跟着旋律晃动,手里打着节奏,想必是想到了她们年轻时候参加校舞蹈队时美好的模样吧。   曲罢,车厢内没有杂音,邻节车厢凑来的几个小伙子打破无声先行鼓起掌来,紧接着人们也意识到是曲子结束了,好些人还沉浸在这不知道是什么名曲的优美的旋律里,车厢内瞬间想起满意的掌声。夏洛起身微笑礼貌的谢过大家,鹭镐没有想到夏洛不仅琴技好还能在这种环境下融入自己真诚的情感用心演奏一支曲目,鹭蒿此时眼中的夏洛灵性活泼有故事……   傍晚时分,鹭镐慢条斯理的开始收拾行李。   “要到站了吗?”夏洛问。   “恩,快了,还有十分钟。”鹭镐说着并从包里掏出个红色锦面小布包。   “送给你,留做纪念,我下车你再看。”   “给我,什么啊?不会是迷魂药吧,哈哈…“夏洛疑问。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鹤城车站。”列车广播从不会报错站名。   鹭萧穿好羊毛昵大衣,带好皮手套拎起小提包,量身裁剪的版型把他显得无比修长高大。夏洛这一次不加掩饰的看着鹭萧,时间也被静止。   她跟着鹭镐下车道别。   最怕离别的车站了,怕伤感,怕孤独,怕不会再见……与眼前这个男人相处二十多个小时了,并没有出现广岛之恋里唱到的难忘爱情,她可曾知道有些情缘已是前世注定。   “夏洛,认识你很高兴。” 鹭镐在走出十几米远的时候回头喊道。   “认识你我也很高兴。”夏洛对着蜂拥的人群没有回应,心里却自言自语着。   回到车厢,夏洛继续她沉默的旅程。 ☆、新年   近三十个小时的旅行终于结束了,下车的人煮饺子一样急切着想要装盘,远远的就看到妈妈,因为老妈那大白脸实在是太显眼了。虽说是子时了,在灯光映射下丝毫没有掩盖住妈妈姣好的容颜。一辈子的沧桑一辈子的情缘,她都乐观面对,朋友说她是没心没肺,在夏洛看来这没心没肺的背后又何尝不上隐忍与无奈。   “妈,妈。”夏洛急的快蹦起来了,我太黑了吗?咋看不到我呢?   走到跟前了,妈妈才回过神,把抻出去的脖子收了回来。   “诶呀!我咋没看见你呢,洛洛,你看我这眼睛都不行了。“妈妈自责道。   “哪有,是我故意躲着走,想吓唬你的,哈哈哈……“夏洛搂着妈妈的肩膀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弟呢?长高了没?“   “睡着了,我偷着出来的,他还给你留了你最爱的果奶,自己都没舍得喝。“ 洛文杰手爱抚的揉搓着女儿冰凉的手。   小弟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喜欢把妈妈买的零食先自己吃一份,再把剩下的分成两份,给姐姐留一份,然后说,“姐,我没舍得吃,给你留着一起吃呢。这小孩儿都上四年级了还跟自己用这套真是搞笑。   一进家门就闻到太久违的味道,“茴香肉馅包子。“   “鼻子还挺灵。“妈妈赶紧准备好碗筷,盛了碗热乎乎的小米粥,配上秋天自腌的黄瓜扭,这宵夜下肚,超满足超幸福!   房间已被妈妈收拾的温馨温暖,新买的瓦灰色底配大红爱心图案的床品三件套,满满都是母爱。洗漱完毕,躺下盖上鸭绒被,妈妈也钻进被窝,这是属于娘俩的亲密时刻,夏洛好踏实的躺在洛文杰的臂弯,听着妈妈的叨唠入梦。   一早醒来,就看见小弟就坐在床边等着。   “姐。”看到醒来的姐姐小弟忙站起来,半大子高的男孩儿有些羞涩,在姐姐面前又抑制不住高兴,咧开刚换完没几年的大板牙,怎么看怎么像牙擦苏。   “又窜高了啊!太瘦了,吃点好的都长骨头了啊!“夏洛起身下床和小弟比个子。从小就喜欢比个子,那时总想着小弟什么时候能长大,长到我可以仰视着看他,长到有人欺负时他可以把我一把拽到背后说敢欺负我姐找事是吧!   整个上午都和小弟在一起,玩妈妈刚给买的游戏机,一场场激烈的战斗煞有介事地蔓延。妈妈在沙发上津津乐道的给夏洛织着毛衣,耀眼的红毛线球调皮的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趁妈妈不留神就滚出很远,洛文杰总会耐心的拣回放好,嘴里还自言自语道该找个盒子装线团,几根织针却仍在不停牵绊,扭出红毛线的风采,她要抢在年三十前织好给女儿穿上。这几年在合海冬天没怎么穿过毛衣,最多就是在绒衣外面罩件毛衣大外套即可,所以只有过年回家妈妈才会名正言顺的给她套上亲手编织的厚毛衣。电视里正热播着郑明明主演的《摩登家庭》,三个儿女不同的婚姻生活,每个人都想用自己的全部力量画出不完美中完美的人生轨迹。妈妈边看边感叹着,或许她把剧中人物当成了女儿,又或许是把女儿当成了她们吧。   举国欢庆的时刻即将到来,一早穿上妈妈织的编花红毛衣,齐腰收身小蓬蓬袖,手腕袖口勾出一圈小荷叶边,淑女乖巧,外面罩上白色长款毛呢大衣,艳丽的红色衬托这白色格外纯净的白,纯净的白烘托这红色格外的艳,正如她鲜活的生命,灰鼠色格子发卡正好卡住小巧的头部,过耳的头发乌黑顺直,毫不掩饰地证明它的青春。尚好的年华,不施粉饰的妆容,夏洛很满意的照照镜子。   “妈,我出趟门。”   “哦,早点回来吃饭。”妈妈正在把猪肘子下锅准备煳上,北江过年除了吃清真的少数回族人外都准得煳上一两锅猪肉猪下水,这是每年除夕到整个正月都必须吃的,吃到嘴里流油,来年更富有。夏洛最爱的是满满瘦肉核的猪肘花。   从南到北,气候差异巨大,脚上穿的军勾靴都走不动道了,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得雪地嘎子嘎子的响,除夕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把沿街蛋糕层砖红瓦房檐上的冰溜子都晒得开始流油,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很快就练成了一条水线。夏洛边哼着偶像华仔的《忘情水》边溜达到与她家仅隔一排房发小家门口。   过年了,家家都会把大门敞开欢迎客人,虽然除夕串门的少,但对于青春少男少女们那都不叫规矩。   掀开棉门帘推门而进,扑鼻的香啊!   “刘姨,做什么好吃的呢?”   “呀!洛洛啊,啥时候回来的呀?都成大姑娘了,快,思琪在屋里呢。思琪思琪…” 刘姨盘起高高的发髻,耿直的脖子印象中没有弯过,她正在炸萝卜菜丸子,滋啦滋啦泛起油浪,灶台上快装满一大饭盆的乒乓球大小金黄色菜球,夏洛捏起一个入嘴,烫的舌头翻江倒海不住的嗯嗯说还是那个味儿。刘姨在她屁股后面轻打了下笑她嘴馋。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没良心的东西。”   思琪见到夏洛头一瞥抱怨开来。她们是在娘胎里就要好起来的发小,叫胎小更合适些。最为迷人的一直是思琪为之傲娇灵动双眸,大到正好,上下睫毛长的自然弯翘,像小时候每一位爸爸为心爱的女儿买的俄罗斯洋娃娃,从小学起永远的利落短发挽于耳后像长不长的假发反着营养亮光,思琪和她妈妈一样喜欢用七日香,头发香香爽爽总很乖巧,脖子比她妈妈灵活的多。思琪父亲去世的早,不是什么光彩的走几年了,也是一年腊月天,夜里和酒友一起喝多了俩人一起冻死在雪地里,到下边也有搭伴划酒令的人,等有人发现时候早已冻成冰雕了。刘姨心恨丈夫心恨喝酒的男人恨的脖子挺得更直了,她带着一对儿女苦挨过了这些年,靠着校医的微薄收入滋养全家。   “这不来看你了吗!怎么样,有想我吧。”夏洛肩膀靠着思琪的肩膀。   “想,想的我都想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姐妹之间或许就是这样简单,多少埋怨都会被会心的一笑驱散。   “你哥呢?”夏洛尽量随口问她。   “他呀,买炮仗去了。怎么,想他了。”思琪半玩笑的推搡着。   “哪有啊。” 夏洛说着回想起当年离开家的时候,也是在火车站,站台上放着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1998年元旦前夕的夜里也是大雪天,夏洛,思琪,思陆,合手紧握,相别月台,大家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有太多美好的憧憬,没有畏惧。只是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未来一切未知,2002年她又踏回到这片生养她的土地,思琪思陆也有了各自前程的安排。   “呜呼,这是谁呀?夏洛?你回来了?”思陆抱着一捆鞭炮来不及放下,忽闪着和思琪几乎一样的大眼睛,不过更多了些英气。   “怎么,不认识了,才几年啊,就把我忘了。”夏洛开心的上前接过炮仗转身堆到墙根。   “怎么会,倒是你,也不常写信,思琪总跟我念叨你。”思陆脱下羽绒服抖着 ,露出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外加了件千鸟格子羊毛坎肩,还是那种感觉,让人舒心的感觉。   思琪和思陆是同卵龙凤胎,生的都很标致,思陆早出生几分钟就抢到了哥哥的角色,其实小的时候思琪明显比哥哥大一号,小学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以为他是弟弟,就因为这个,到了初二以后也不知哪来的能量,思陆在一年内一顿呼呼猛长,瞬间超过思琪,从此扬眉吐气。   “什么情况这次回来?”思陆冲好杯热可可递给夏洛,他总是能看透她。   什么都瞒不过发小,有些想法可能连妈妈都不清楚……    ☆、举家移居合海   1998年12月23日,爷爷去世,送了头七,退了学校,告别亲友,全家人就跟着爸爸准备到他这些年打拼的城市------合海。准备在这座崭新的城市里开创属于全家的新生活。从南宁下火车后坐上了双层大巴车,连夜赶往合海,16岁的夏洛带着兴奋劲儿怎么也睡不着,深夜的长途车鼾声此起彼伏,小弟只要有妈妈在身边就觉得安全不见得懂的什么新环境新生活。妈妈闭着眼睛休息也没睡着,不时给小儿子盖掖被子。夏洛眼巴巴的瞧着外面漆黑的夜晚,或许星星会和北江的不一样?!不过她没有看到除了黑以外的任何颜色。   吱呦…一声急刹车把全车乘客都晃醒了,夏洛回过神来向前探了探脑袋,这是怎么了?司机师傅回头喊了一嗓子“没事呀,都醒醒吧,马上就到了呀。”过了收费站就进入合海地界。   大巴车停靠在合海中心广场的边上,夏洛一家带着大包小包下了车。   “怎么都半夜了还这么热?“夏洛被蒸的满身是汗,妈妈帮她脱下了毛衣。在这座南海新城,春节时的温度是可以让女孩子们穿着黑丝袜A字裙臭美的,满城春暖花开!   夏爸爸的同事大风叔叔开车正好赶来,邀请我们吃合海特有的夜市炒米粉,这是夏洛第一次吃到南方的美味,十几年后都还记忆犹新。   “这是什么?塑料吗?炒米粉里面都进塑料了,看着真恶心。“夏洛放下碗筷想吐。   “哪有什么塑料,这是鱿鱼里面的神经纤维。“大风叔叔笑道。   夏洛惊讶的看着大风叔叔,心想真是孤陋寡闻啊!这也不能怪她,从小生活在北江,地道的北方女孩,哪吃过几次新鲜海产品啊,吃到的都是加工过的鱼干或淡水产物。   吃饱喝足后回到爸爸的住处,这是一栋很有设计感的四层别墅,在金湾别墅花园的第一栋。当然,不是爸爸一个人住,据说是一位上海开发商遗留下来的没有卖完的半成品,只有外观不错,里面就是毛坯。整个小区被曹阿姨承包下来转租,价格便宜专门租给外来打工的人,大部分是北方人,有全家也有单身汉。像这样的别墅区满城都是,荒废的长满草,没长荒草的都被外地人占领了。夏爸爸拖家带口悄悄爬起楼梯,楼梯只有梯没有扶手,微弱的楼梯光映着一行人影战战兢兢。夏斌敲开三楼左手边第一扇门,开门的是李奶奶,夏斌老家同事的老母亲,夏斌当年就是投奔李奶奶三儿子来的合海。   “可到了你们,我都没敢睡。”李奶奶笑起来脸上堆出好多褶子,个子比下落高一截,看得出年轻时也曾是个美人。   “奶奶好。”夏洛礼貌问好。   “老夏,这是你闺女呀,可比你好看多了,个子这么高。”李奶奶笑的五官快散了,拉着夏洛到床边坐下。外来务工的讲究不多没有什么客厅卧室之分,李奶奶家虽租住的是套间,但自己还是住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厅里,有床有桌有沙发,里间让给三儿子住。   “这是你家老二吧?都这么大了?”老人家见小辈大都喜欢一惊一乍的问这问那显得很熟络。   “李姨,这是夏云轩,小儿子。”妈妈赶紧回答,小弟也礼貌问奶奶好。   “快,吃香蕉。”不知李奶奶从哪变出来的一大扇子面黄澄澄的香蕉,看着就眼馋。   姐弟俩连吃了好几根,加上刚吃过的夜宵,肚子鼓得像个皮球,连口水都咽不下了。在这座城市生活的若干年里,吃到了看见香蕉就想吐的地步,合海的香蕉是最便宜的水果,其次是菠萝,才几毛钱一斤,有时候还能碰到两块钱一大堆的事儿。初来乍到的时候,夏洛还感叹李奶奶家生活条件太奢侈了,香蕉都一扇一扇的买,在老家,妈妈都是几根几根的买回来给姐弟俩解馋的,而且都是半生熟的那种青香蕉,得放几天才好吃,就这也物以稀为贵少的可怜!   聊了一会老家爷爷出丧的事儿,谈了一会来时路上的见闻,夏斌看了看门上方挂着的钟表起身说道 “都快两点了,那我们先回屋了,孩子们都累了,您也早休息吧。”说着大家都起身往门外移步。   夏爸爸的房间在李奶奶对门,平时他都在李奶奶那吃饭,交些饭伙钱省得自己另起炉灶。   就一间屋啊,怎么住?夏洛面露难色,毕竟自己都青春期了,再跟爸妈挤在一起总觉得别扭。   妈妈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说,“先对付住一晚吧,明儿再想办法。”好在床是搭成通铺形的很宽敞,洗漱毕后一家人很快进入合海的第一个梦乡。   1999年1月1日,夏斌休息一天准备开车载着全家到合海广场上逛逛街拍拍照。夏洛精心装扮,穿起了前一天刚在还珠路夜市买的黑色超短一步裙,上身着一件妈妈的金葵花图案南韩布料衬衫,这是头一年夏天刚添置的新衣,心想老妈如果穿上就太嫩了点。短裙配上齐脚踝黑色翻毛圆头小单靴,这一身行头倍儿有范儿。画完眉毛后小心翼翼拿起老妈的口红轻点了几下,瓜子脸蛋在色彩的映衬下更红润了。   “出发喽!出发喽!”云轩边跑下楼边吆喝着,他已经很适应这温暖无寒的城市,喜欢满院子的热带树。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灵魂,合海的灵魂代表是珍珠,“圆润简洁,大方华贵”,仅这八个字,从遇见珍珠魂的那一刻开始就烙在了夏洛的心中。   广场上来来往往,打闹嬉戏的人群中,一只棕色卷毛泰迪熊吸引了夏洛的目光。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狗狗。问过狗主人后得知泰迪的名字叫豆豆,很乖,眯着眼让夏洛抱着。   “爸,给我拍张照,快点!”就在夏爸爸按下相机快门的那一瞬间,豆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夏洛的脸,就这样夏洛和豆豆留下了在合海新年的第一张也是唯一的记忆,她们笑的很开心,虽然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豆豆。   照片在三天后冲洗出来了,夏洛迫不及待的找来信纸提笔报近况。   “ 思琪思陆,我已到合海一周了,非常想你们,在这里我见到了从没见过的热带水果和热带鱼,还有一望无边的大海,原来靠想象是不行滴,必须要亲自看看海,踏踏浪,虽说现在感觉很温暖,但光脚淌下去海水还真是拔凉啊!给你们寄了张元旦时候在合海珍珠魂广场拍的照片,怀里那只超可爱的狗狗是我借来的,哈哈。看到我穿的裙子了吧,羡慕吧!这真好,吃的味美,玩的多样,住着别墅,淌着海水,我觉得这才叫生活才叫享受,真希望你们也陪在我身边,把那恼人的化学公式,物理定理全都抛在脑后,开阔眼界至关重要……   夏洛一想到终于不用背那么多头疼的公式和定理了不由笑出声来。   近几日隔壁房间的一对湖南兄弟想要回老家,不再租房了,夏爸爸正好租下来给夏洛住,卫生间都是独立的,正合了女儿的心意。夏洛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来回翻滚反复看着元旦拍的所有照片,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已是晚饭时间,妈妈烧了罗非鱼,西洋菜炖排骨,蒜蓉空心菜。看来这几天妈妈跟着楼里的女人们学了不少当地菜哦!夏洛赶紧催促云轩盛饭,自己先坐下喝起汤来。云轩被姐姐使唤惯了,虽然不情愿还是一一把饭碗都盛满。   “哇!老妈,你这汤也做得太太好吃了,以前怎么没给我做过啊?”夏洛嘴嚼着排骨笑嘻嘻的说。   “以前,咱老家哪有西洋菜啊!这排骨配西洋菜是合海的特色,听说益气润燥。”真是南北差异大呀,在小区后面的隔条街的菜市场里,各色新鲜蔬菜瓜果数不胜数,价格便宜,一年四季都不断货。而北江这个季节吃的最多的就是腌酸菜,土豆,白菜,白萝卜,胡萝卜……说是萝卜白菜家常便饭可真不能天天年年这个吃法。   片刻,妈妈满意的收拾饭后残局,所剩无几,云轩今天也很乖,吃的是粒粒皆辛苦,很给老妈面子。   “爸今天又不回来吃啊?”夏洛才想起来爸爸已经连着几天没回来吃饭了。   “说是要接个团吃了回,不管他了,过会儿早点睡吧。” 妈妈认真的洗净每一只碗盘,规矩的放好,母女俩闲聊几句后夏洛早早回了房间。   夜半时分。   “啊!啊!”妈妈听到夏洛的喊叫赶紧跑过来,看到女儿正站在床上拿被单挥舞着,半露着没遮严实的屁股。   “咋了?耍大刀呢?“妈妈问。   “妈,你看那都是什么啊?吓死我了,还会飞呢。”   妈妈搞不清楚状况,但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她一跳,食指般大小会飞的东西,满屋得有十多只,个个褐色礼服,笔挺笔挺的在墙上乱爬,毫不客气向母女俩宣战。就在俩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夏爸爸回来了,看到女儿房间门半开着就推门走了进去。   “你们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夏斌摸不清怎么回事。   “爸,你看那是什么啊,长得恶心死了,想上个厕所一开灯差点有一只飞进我嘴里呢。”   “是蟑螂,飞蟑螂,南方多得是,个头都很大,一年四季都有,你还没见老鼠呢,有猫那么大,哈哈,明天买点药,再给你支个蚊帐就行了。”夏爸爸脱下鞋子把飞蟑螂挨个拍在墙上做了标本。   蟑螂小插曲过后,夏洛精神了许多,月光映射下的墙壁被镶满了战败飞行员的尸体,怎么看都像是住在生物老师的昆虫实验室里。不行,不弄掉它绝对会做噩梦的,夏洛重新起身开灯用拖鞋一个一个扒拉到地上在扫到墙角,确定都没有生命迹象后才安心上床。   夏洛调了调大风叔叔送的收音机,他说会有很多新潮的歌曲。流行音乐风云榜,调频104.9,正播着徐怀钰《我是女生》,半夜里夏洛尽量调低音量,跟着哼起来,又觉得听着不过瘾,索性插上耳机,谁都不影响了。午夜的节目插播很少,一首《红豆》徐徐飘进耳中,流淌到心里。夏洛太爱这首歌了,以前都是和思琪一起在自习课上偷听录音磁带,播放效果不那么好,老卷带,词条捋直次数多了就总是卡住一个音,但那时录音磁带也是可以带动班级追星步伐的开始。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   “干嘛呢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李奶奶家都听见了,怪瘆的慌的,赶紧睡觉。“   夏洛正唱的起劲呢,被妈妈一把耗下耳机臭骂了一顿。她吐吐舌头,唱个歌而已嘛,至于像鬼哭狼嚎吗!她哪里知道带着耳机听音乐唱歌是完全不在调上的,还用的假声,效果可想而知。   天朦朦发亮了,睡会吧。   1999年1月1日,夏斌休息一天准备开车载着全家到合海广场上逛逛街拍拍照。夏洛精心装扮,穿起了前一天刚在还珠路夜市买的黑色超短一步裙,上身着一件妈妈的金葵花图案南韩布料衬衫,这是头一年夏天刚添置的新衣,心想老妈如果穿上就太嫩了点。短裙配上齐脚踝黑色翻毛圆头小单靴,这一身行头倍儿有范儿。画完眉毛后小心翼翼拿起老妈的口红轻点了几下,瓜子脸蛋在色彩的映衬下更红润了。   “出发喽!出发喽!”云轩边跑下楼边吆喝着,他已经很适应这温暖无寒的城市,喜欢满院子的热带树。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灵魂,合海的灵魂代表是珍珠,“圆润简洁,大方华贵”,仅这八个字,从遇见珍珠魂的那一刻开始就烙在了夏洛的心中。   广场上来来往往,打闹嬉戏的人群中,一只棕色卷毛泰迪熊吸引了夏洛的目光。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狗狗。问过狗主人后得知泰迪的名字叫豆豆,很乖,眯着眼让夏洛抱着。   “爸,给我拍张照,快点!”就在夏爸爸按下相机快门的那一瞬间,豆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夏洛的脸,就这样夏洛和豆豆留下了在合海新年的第一张也是唯一的记忆,她们笑的很开心,虽然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豆豆。   照片在三天后冲洗出来了,夏洛迫不及待的找来信纸提笔报近况。   “ 思琪思陆,我已到合海一周了,非常想你们,在这里我见到了从没见过的热带水果和热带鱼,还有一望无边的大海,原来靠想象是不行滴,必须要亲自看看海,踏踏浪,虽说现在感觉很温暖,但光脚淌下去海水还真是拔凉啊!给你们寄了张元旦时候在合海珍珠魂广场拍的照片,怀里那只超可爱的狗狗是我借来的,哈哈。看到我穿的裙子了吧,羡慕吧!这真好,吃的味美,玩的多样,住着别墅,淌着海水,我觉得这才叫生活才叫享受,真希望你们也陪在我身边,把那恼人的化学公式,物理定理全都抛在脑后,开阔眼界至关重要……   夏洛一想到终于不用背那么多头疼的公式和定理了不由笑出声来。   近几日隔壁房间的一对湖南兄弟想要回老家,不再租房了,夏爸爸正好租下来给夏洛住,卫生间都是独立的,正合了女儿的心意。夏洛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来回翻滚反复看着元旦拍的所有照片,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已是晚饭时间,妈妈烧了罗非鱼,西洋菜炖排骨,蒜蓉空心菜。看来这几天妈妈跟着楼里的女人们学了不少当地菜哦!夏洛赶紧催促云轩盛饭,自己先坐下喝起汤来。云轩被姐姐使唤惯了,虽然不情愿还是一一把饭碗都盛满。   “哇!老妈,你这汤也做得太太好吃了,以前怎么没给我做过啊?”夏洛嘴嚼着排骨笑嘻嘻的说。   “以前,咱老家哪有西洋菜啊!这排骨配西洋菜是合海的特色,听说益气润燥。”真是南北差异大呀,在小区后面的隔条街的菜市场里,各色新鲜蔬菜瓜果数不胜数,价格便宜,一年四季都不断货。而北江这个季节吃的最多的就是腌酸菜,土豆,白菜,白萝卜,胡萝卜……说是萝卜白菜家常便饭可真不能天天年年这个吃法。   片刻,妈妈满意的收拾饭后残局,所剩无几,云轩今天也很乖,吃的是粒粒皆辛苦,很给老妈面子。   “爸今天又不回来吃啊?”夏洛才想起来爸爸已经连着几天没回来吃饭了。   “说是要接个团吃了回,不管他了,过会儿早点睡吧。” 妈妈认真的洗净每一只碗盘,规矩的放好,母女俩闲聊几句后夏洛早早回了房间。   夜半时分。   “啊!啊!”妈妈听到夏洛的喊叫赶紧跑过来,看到女儿正站在床上拿被单挥舞着,半露着没遮严实的屁股。   “咋了?耍大刀呢?“妈妈问。   “妈,你看那都是什么啊?吓死我了,还会飞呢。”   妈妈搞不清楚状况,但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她一跳,食指般大小会飞的东西,满屋得有十多只,个个褐色礼服,笔挺笔挺的在墙上乱爬,毫不客气向母女俩宣战。就在俩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夏爸爸回来了,看到女儿房间门半开着就推门走了进去。   “你们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夏斌摸不清怎么回事。   “爸,你看那是什么啊,长得恶心死了,想上个厕所一开灯差点有一只飞进我嘴里呢。”   “是蟑螂,飞蟑螂,南方多得是,个头都很大,一年四季都有,你还没见老鼠呢,有猫那么大,哈哈,明天买点药,再给你支个蚊帐就行了。”夏爸爸脱下鞋子把飞蟑螂挨个拍在墙上做了标本。   蟑螂小插曲过后,夏洛精神了许多,月光映射下的墙壁被镶满了战败飞行员的尸体,怎么看都像是住在生物老师的昆虫实验室里。不行,不弄掉它绝对会做噩梦的,夏洛重新起身开灯用拖鞋一个一个扒拉到地上在扫到墙角,确定都没有生命迹象后才安心上床。   夏洛调了调大风叔叔送的收音机,他说会有很多新潮的歌曲。流行音乐风云榜,调频104.9,正播着徐怀钰《我是女生》,半夜里夏洛尽量调低音量,跟着哼起来,又觉得听着不过瘾,索性插上耳机,谁都不影响了。午夜的节目插播很少,一首《红豆》徐徐飘进耳中,流淌到心里。夏洛太爱这首歌了,以前都是和思琪一起在自习课上偷听录音磁带,播放效果不那么好,老卷带,词条捋直次数多了就总是卡住一个音,但那时录音磁带也是可以带动班级追星步伐的开始。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   “干嘛呢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李奶奶家都听见了,怪瘆的慌的,赶紧睡觉。“   夏洛正唱的起劲呢,被妈妈一把耗下耳机臭骂了一顿。她吐吐舌头,唱个歌而已嘛,至于像鬼哭狼嚎吗!她哪里知道带着耳机听音乐唱歌是完全不在调上的,还用的假声,效果可想而知。   天朦朦发亮了,睡会吧。   *   “三楼老夏家夏洛有电话…..“楼下传来大嗓门曹阿姨的呼叫。整个别墅区共10栋楼,两两相对,基本一模一样,除了两栋,2号和3号。2号就是曹阿姨家,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精装修,但不算华丽,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大的鱼缸,养了两条金龙鱼,大的快要窜出来。3号别墅听说是一家外地的办公单位,每天都紧闭着大门,没怎么见过里面的人。   “哦,来啦…”有一种交流得靠喊。   噔噔噔,夏洛飞速跑下楼,在小区门口的小商店里有等她的电话。   “喂,谁呀?思琪吗?“ 夏洛气喘嘘嘘急着问。   “怎么那么长时间啊,我这可是长途。” “我想死你了,信收到了,你那真好,怎么觉得你都长变样了,好看极了。” “我哥成天拿出你照片跟同学显摆,哦对了,白方明问我要你的地址想给你写信,我给他了。” 思琪都没等夏洛说话一连串说了好多,也是急切也是长途电话太贵了。   “啊?你给他了?好吧。” 夏洛回想白方明。   “我们马上又要会考了,累死了,你现在可轻松了啊,吃香喝辣游山玩水的。” 思琪说。   “你怎么想的啊,以后干什么啊?“思琪比夏洛大一岁,想法也总比她多。   “我也不知道啊,先玩段时间再说呗,哈哈,羡慕吧!”夏洛用手指悠哉缠绕电话线,一旁的曹阿姨在门口嗑瓜子,耳朵伸进房间在听她们讲话。   跟思琪闲扯完,递给曹姨5毛钱,转身出门。   其实夏洛心里一直嘀咕着白方明的事,他是年长一级的师哥,在去年夏天去外地会考时认识的,当时夏洛,思琪还有几个要好的女同学考完试结伴去旱冰场滑冰,因为在外地,没了家里的约束,玩的很爽快,摔得也很痛快。穿着大衣划不舒服,一活动出汗就更难受,所以每个人都穿的单薄衣服,身上也都摔得青紫青紫的,旱冰划得水平却没什么进步。正蹲那愁眉苦脸的夏洛被一下子拽起来了,眼前出现个子一米八左右,不胖不瘦,校服像是穿在模特架上,不过长得没有什么特点的男生。   “白方明,你英雄救美啊。“ 后面几个白方明的男同学起哄。   “你好,我叫白方明,咱们一个学校,我高三的,我带你滑吧。” 白方明自报家门,拉着夏洛在场上滑了一圈又一圈。   夏洛起初还有些害羞,不过后来她已经完全沉醉在自己的速度和技术里了,感觉很过瘾。   “诶!你速度太慢了,怎么跟不上啊!” 夏洛没有意识到这好几圈都是她自己在滑,白方明一直在她身后调整速度以防第一时间接住不太稳的夏洛……   夏洛想起滑旱冰的时候还笑出了声,因为没往心里去也就对白方明的形象不那么清晰。   走到1号楼下,不想上楼,索性转转吧,院子里左右两排椰子树和芒果树交替栽种,很像大小侍卫兵执勤。夏洛抚摸楼前第一棵芒果树发现树干上刻着东西。凑近瞧瞧,夏洛?眼花了?难道芒果树成精了,知道在此生会有我的陪伴?用力闭了下眼睛让自己清醒点,名字还是在。谁搞的恶作剧?看刻痕应该是新的,不禁开始四周寻么着有没有谁看起来异常。   名字会一直存在下去,随着年岁的增长会变的模糊,却一直会在,而她从来不知是怎样情况下由谁刻上的…… ☆、夏斌的纠结   眼看春节即将到来,小区里忙于拼搏的人们只能在不多的闲暇之余置办年货,好在什么样的瓜果都能买到,几帮几伙的分头行动着,外乡人在这座城市很容易生存,并且会生存的很有气势,合海外滩就是一个长时期被夏斌这样的北方族群控制占领着。夏斌不是外滩的“头号人物“,却也还算排得上排行的弟兄。兄弟们正在筹划着春节捞外快的活计,老五是这族群中凡事牵头的人,大家称他五哥。   五哥是辽宁绥化人,满口辽宁腔,很是活泛。举家迁来合海已有七八年,从的哥身份做起,现在承包了合海外滩所有的海鲜大排档,声势浩大,追随他的都是连带的亲戚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对于这个夜生活丰富的旅游城市,经营大排档是捞金很快的行当,夏斌也有幸分得一杯小羹。   夏斌每天天蒙蒙亮就奔波于各大海鲜和肉品市场,力求第一道把关能进到物美价廉的新鲜货,店里雇佣了五六个负责穿串的小妹,都来自北江。烤串师傅是他的两个堂弟,手艺不错,已有固定食客,加上外地来旅游的团队,每天进账还颇丰。来到合海四年之久他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落户安居在这里,而现在……   “怎么来这么晚啊?” 粉黛十足的米粉店老板娘见夏斌来了迎上前说。   “都来了,要安排的事情挺多。”他每天进完货都会在庄爱霞这吃粉早点。   “都安排好了吗?女儿是继续上学还是找个活干啊?” 庄爱霞坐在他对面边擦桌子边说。   “夏洛还太小,还是上学吧。你吃了吗?”   “等你呢。”庄爱霞端来两碗猪脚粉在他对面坐下。   夏斌这几年的早点都是和庄爱霞一起吃,今天情绪不太高,因为媳妇来了些日子了,有些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他很爱女儿,即便小儿子云轩的出生算是了了传宗接代的心愿,但夏洛始终是他难以割舍的疼爱。远在合海努力打拼的日子最大的慰藉就是收到女儿每月寄来的信件。庄爱霞看出夏斌的心思不再作声。   庄爱霞是湘妹子,三十有二,滚瓜溜圆的脑袋生着滚瓜溜圆脸,娃娃脸总是不显老,眯成细缝的眼睛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很长。稀疏的软发在脑后紧紧扎住,像兔子尾巴在晃动。和夏斌身高落差极大,算是女人中的五短身材。她在外滩附近经营一家小米粉店维持生计。单身带着一个五岁女儿,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没孩子前她在红灯区做人肉生意,夏斌初来时土包子开花被庄爱霞接待过几次,直到她发现怀了孕,不知是哪个过路客强有力的精子安扎腹中。因流产多次几乎再无生育能力,女人家忙东忙西有个一儿半女在身边总好过最终孤苦伶仃。庄爱霞找来熟客夏斌商量,夏斌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些她的故事,很是同情,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意识爆棚当即决定承担起照顾她的生活。庄爱霞从了良,夏斌给她在自己店附近租下小门面经营米粉。在庄爱霞心里早已当他是自己的丈夫,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知道的朋友也都不做声睁眼闭眼的都是背地里嚼舌根。夏斌不知道怎么在两个女人之间取舍,抛弃结发夫妻会被人骂死,何况还有那么爱的一对儿女,放弃庄爱霞,虽说俩人关系开头不太光彩可这些年也有了感情,况且她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媳妇不在身边时没具体想过这情况,他的纠结自举家迁来时每日剧增。   一群白帽子游客下了旅游大巴车,在导游多多的指引下进了夏斌的大排档落座准备享受当地的美食。   “整30人,菜都准备好了吗?”多多上嘴唇略长,说话平仄音总是分不清,她甩着长马尾辫问夏斌。   “你多多大驾光临能不抓紧忙活啊,早就备好了,分分钟就上齐。”夏斌满脸堆笑,上牙龈都快咧豁了。   司机师傅熟络的到吧台领取人头票,在合海这种旅游团开到的商家都是长期合作互惠的伙伴,明的规定暗的操作行内人都意会。导游带着购物,游览赚取高额回扣,司机赚人头费,看似一个人几块钱可这一车客人一天下来也能捞个千把块,要是大团更有油水。一般送走团就可以来领钱了。   多多最喜欢的是港台地区或东北的阿姨叔叔团了,多金又好忽悠,车上牟足了劲儿让她们开心,保准购物时回报她的是多多的金。   午饭过后,多多旅游团开进了合海最大的珍珠及珊瑚基地—珠还阁,它是集养殖、加工、销售为一体的产业链,店门前格外吸人眼球的是直径两米的南珠大贝壳,同时店内珍藏着亚洲最大的南海珍珠,也是镇店之宝。整个建筑呈井字形,中间镂空通顶,仿汉室宫廷工艺,主题映衬珍珠魂,古朴典雅,吸引着国内外众多珠宝爱好者前来。   珠还阁的主管经理刘静,四川乐山人,28岁,左右逢源的高手,两年前嫁为人妻,丈夫是外滩五哥帮的老七,私下里兄弟都称她为七嫂。上午正值她当班,多多搜到刘静身影麻溜跑过去。   “姐,嘿嘿!”多多从刘静后面窜了出来。   “幺妹,吓死我呀,没个正经样子撒。” 刘静拉着幺妹多多的手爱抚着。多多跟着姐姐刘静从老家一路闯荡,在合海定居了六个年头了。现在姐姐成家了,自己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开始物色结婚对象!   “今儿团质量怎么样” 刘静凑近问多多。   “肥,北团。“ 言简意赅,姐妹俩互通眼神。   “ 赶紧忙去吧,晚上我去你家蹭饭。“ 多多摆摆手后闪进游客中。   “刘经理,我这位客人今天想要多买几条送人,您看能不能给她按批发来算啊?” 导购领班郭曼曼叫住刘静。   每天各种旅游团体进店刘静都能第一时间迅速判断出哪些是领导风格哪些是随大流的哪些是死也得捂着钱袋子的,她号称店内“第一只眼”,导购们在盲选客人的时候都会参考她的眼神。   “阿姨您好,我是本店的主管经理刘静,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刘静用标准流利的普通话职业的问。   “刘经理是吧,这不出来玩想给亲戚朋友都带点啥好东西回去,看你这珍珠链子还行,就是贵了点,打的折也不多,都不想买了。” 阿姨一张嘴就露出了口音,也就是这几句话和面部微表情的交替出现让刘静心里更有谱了。   “诶呀,阿姨,你东北的啊?我也是啊,您家哪儿的呀,我双鸭山的。” 跟老七这几年别的没学会,东北腔和酒量是练出来了,拽的那叫一个正宗。   “真的啊?!诶呀妈呀,遇见老乡了,我佳木斯的,多近呢。都老乡了赶紧给阿姨多打点折啊。”   “放心吧阿姨,就冲您老远来这能遇见咱就是缘分,曼曼,阿姨要是能拿十条以上,就给阿姨按批发算,给足阿姨面子。” 满脸真诚的五官下悄无生机的蔓延着心思。一般按批发算就是再降两个档,降了档导游领到的回扣就会折损百分之五左右,不过刘静会在其他地方给多多赚回来。   郭曼曼听到这话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平时只要刘静用各种老乡相称来给客人降价档的,她都会另外准备精雕木质礼盒配上,这是她和刘静的默契,不仅让客人觉得便宜还得上档次。   限时两个小时的购物接近尾声,店里忙活的不亦乐乎,在佳木斯阿姨的带动下都倾情解囊,珍珠饰品、宝石项链、珊瑚、玳瑁首饰及标本还有各类高档贝类工艺品等等满载而归,无一落空,不虚此行。   刘静的销售不见得在于口才,而是在于有一双敏锐的识人之眼,并用自己多年的经验打造出销售精英的团队。五年来公司的业绩直线飙升,除了过硬的产品,她的功劳绝不是老板能忽视掉的。眼看又到月底了,庆功总结大会也会如期举办。刘静是公司庆功会御用主持人,也是月度奖季度年度奖的老班底,毫无悬念和异议。    ☆、初次邂逅王潇   《年度总结表彰会》1999年1月31日13:30分,泰达酒店多功能厅,珠还阁所有员工及来往关系单位近千人全部到场,声势浩大,钟老板非常重视对员工情感维系,这也是他引领合海整个珠宝行业的原因之一。   节目编排的格外精彩,大部分节目来自各组员工,合作单位也会鼎力支持。外滩老五帮献唱六个歌曲,唱的最好的还得数老五,开嗓震全场,张宇经典的《雨一直下》是他的最爱,老七故意打岔喊道“谁放原唱了?”场上气氛升级,刘静捏了老七大腿一下,怪他总太咋呼。   老七是个“妻管严”,长得黑不溜秋的,豆挤的小眼睛一转一个心眼。五年前一天刘静和多多在自己店吃大排档时就盯上了她,从此各种套近乎各种礼物各种接送,刘静怎么也没瞧得上他。缘分这东西不论你怎样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有转机。也是一年在公司周年庆上,老七接连献唱了三首经典流行歌曲,囊括《海阔天空》《原来的我》《命中注定》,饱含深情,娓娓动听,刘静心中不断泛起涟漪,台上的这个男人其实是懂我的。歌声落下,老七很正式的下台走到刘静面前,场内几乎听不到任何呼吸声,大家知道老七钟情于刘静也都努力撮合,此刻不知道老七下一步要做什么。   “把歌声送给你,把我也送给你。”老七的小眼睛充满泪水,深情的看着刘静的不知所措压低声音说道。   有一种感觉叫我想念你,有一种时间叫刚刚好。刘静终于止不住快要迸出的泪水一把抱住老七。就这样那年的周年庆成了他俩的定情之夜。   今年年会夏斌把女儿洛洛带来参加,让她也见见世面。夏洛被五伯伯的歌声吸引,仿佛置身于张宇演唱会,正听得入神,被七叔那一嗓子给喊回了神。   “七叔叔,你吓死我了。“ 夏洛挑理白了眼老七。   “这是夏洛吧?我叫刘静,老七媳妇。“   “七婶好,早就听说你了,今儿才见着,爸爸说我得多跟你学着点。夏洛好生羡慕刘静美丽迷人的娇嫩,有些狐媚却不惹她讨厌,匀称的身材,浑身都透着感染力,让人不舍得把目光移走。   “哈哈,你爸也太夸张了吧,我就是一般人,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舞枪弄棒,不过我喜欢你这聪明劲儿。”   “你爸说你不想继续上学了,怎么?学不下去了吗?“ 刘静拉着夏洛来到门口聊了起来。   “恩,我不想念了,想上班,好不容易才从学校里逃出来,我可不想再进去,至少现在不想。”夏洛手捋着一撮头发嘟囔着。   “也行,只要你愿意,你爸妈不反对,过了年你就来我这,我给你安排。”刘静看得出来夏洛机灵,有慧眼,跟她当年有共同的东西,她很喜欢。   “真的吗?去珠还阁?哇塞…“”七婶你让我太意外了。“   “打住!别叫我七婶,看把我叫的有多老啊?!私下里就叫我刘静或静姐,以后在公司就叫刘经理,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哈哈…“   这个年会真没白去,热闹开心不说,收获了份工作,还认识了刘静,夏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一次失眠了。   1999年2月22日,正月初六,夏洛赶在刘静上早班的时候很早就来到珠还阁,对精心装扮后的自己很满意。想到自己马上就成为这里的一员,心里又小激动了下。   刘静一眼就认出夏洛招呼她过来。夏洛小碎步快速走到刘静办公室前迫不及待的问该干点什么。   “嗯,你先跟着老员工学习学习,先把店里所有商品名称、材料、标价及摆放位置熟悉下,我找个人带带你,一定要虚心学习,不懂多问。” 刘静仔细叮嘱她。   刘静打了个手势叫了郭曼曼。   “这是夏洛,你带带她熟悉一下环境和商品,讲讲该注意的人和事情,自己人,上点心。“ 刘静和郭曼曼是私下的闺蜜。   “没问题,你交代的什么时候办砸过,放心吧。““走,我先带你先参观参观。”刚过完年,客人不算多,每年这个时期都是储备员工和学习各种知识的好时候,强大的团队是由强大的个人组成,刘静绝对不会荒废掉任何时间。   郭曼曼领着夏洛从楼下转到楼上,两千多平的展厅华丽高端。先从每个柜台的营业员认起,所到柜台人员都很礼貌跟夏洛打招呼留名字,不过要夏洛一下子记住还有点困难。商品的大体介绍和位置摆放也从头到尾的补习了一下,听得夏洛云里雾里的,心里直佩服她的专业,原来珍珠还可以细分那么多,怎样分辨一颗珍珠的层次也是个高深的学问啊!珠链和珠镶嵌首饰是不同折扣的,水晶是分为人工制造和天然,玉石要分ABC货,玳瑁饰品是有治疗功效的,响螺放到耳朵上听会发出海浪声音,珍珠粉可以吃也可以外敷面膜……一切的一切都是陌生,夏洛知道她喜欢,非常喜欢,这里有她想要的工作想要的环境。   第一天的工作相当充实,一种被刺激出来的激情怦然迸发,加油!加油!每天晚饭后夏洛就赶紧窝进她的小屋自己复习郭曼曼交给她的知识,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比从前会考的考试指南记得都详细。   熟悉了三天后,刘静给她安排了油水多的职位,导购员,在公司里是第一批接触客户,可自由挑选客户的职位,现有的十一名导购员里面已经有三个北方人,两个四川人,一个湖南人,五个本地人,再加上夏洛正好凑上一打。刘静将全体导购人员按照特长优势重新分了两组,每组各六人,足以保证她们的搭配精上求精。年龄基本上都比夏洛大些,个性迥异的女孩子凑到一起丝毫也没影响沟通,或许这就是青春少女散发出来的美丽吧。   “大家心凝成一股绳没有拿不下的单。“组长孟菲永远都那么积极乐观。她决定要带领新组员超额完成本月销售任务。   虽说是第一次工作,但夏洛表现出的状态很让刘静满意,可以收起方言让她更加职业,因为普通话说的极为标准又富有感染力,能把普通的还珠故事讲得娓娓动听紧扣客户心理,游客进店讲解工作就安排给了夏洛。   夏洛格外珍惜这个机会,虽然在别人眼中这只是带着话筒耳麦参照玻璃橱窗里的图片和文字介绍合海珍珠历史、故事、药用价值及观看现场加工珠链的过程,但她会在游客围过来的那一刻感受到被关注,每天她都会用最大的热情和真诚的笑容仔仔细细完成8分钟的讲解,时间卡的正好。   气温升高的速度有点让人追不上,闷得好像家里最近的气氛。夏斌终于还是走了,改变了最初的梦想,半路下了车,带着庄爱霞母女离开了合海,毫无征兆毫无留恋。离开的前一天夏斌跟洛文杰摊牌了,把这些年的事都告诉了她。说实话这种真诚的实话太过伤人,洛文杰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婚姻会有这一天,当年夏斌是北江有名的老实人,家境贫寒简单,吃苦耐劳,洛文杰的下嫁曾遭到父母极力反对,直到夏洛的出生才有缓解,这些年带着两个孩子把日子铺张的还算不错。洛文杰没有做出任何明显反应,或许是悲伤过度或许是太过失望或许是根本不相信……第二天一早,夏斌走了,夏洛还没醒。大排档没有交给洛文杰,而是转让给了老七,夏斌留了一半转让费给洛文杰。从母亲轻描淡写的叙述,夏洛无法做到像母亲一样淡定,她无法原谅父亲,这个从小宠爱她的父亲,这个被她当成榜样的父亲。邻居也背地里会说夏斌土包子开花,见得世面多了结发妻都能抛了,找也不找个更好的,挑个烂货跑了,这娘仨以后指着什么生活啊!唉!唉!   夏洛心里明白母亲的痛是入骨的钻心的伤痛,也是今生难以弥补的裂痕。   钟老板把珠还阁原来的客户休息区隔出来一小半新增了海产品干货系列,承包给了一水产老板。夏洛中午接班时看到水产区里客人血拼的热闹,还和同事打趣儿展厅变成市场了。正当时迎面走来一白净的小伙子,在门口停下,热情跟当班导购打招呼,笑起来右边的虎牙忽隐忽现,大家礼貌点点头搞不清状况。小伙子就是水产老板王潇,年龄可没有看起来那么小,很精明灵活,只是长了张稚嫩的脸罢了。做了自我介绍后,王潇邀请大家闲暇时候过去转转,还给她们准备了各类鱼干,算是点小心意。对于这些导购来说,拒绝这样帅气又大方的男士还真有点不忍心,况且大都很现实,这种以后可捞钱的机会没有人能放过。夏洛还不懂那么多道道,只觉得闲来无事找个零嘴吃也不错。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王潇常常在空闲值班时间把这些导购员们逗得满心欢喜,大家心里都明白哪里实惠多,哪里就卖货多。   下了夜班,夏洛总喜欢和同事一起到市内有名的那家信感米粉店吃上一碗。秘制鸡汁文火熬制,米粉滑嫩劲头刚好,配上花生末,酸菜沫,油炸黄豆粒,还有一大块猪脚,点点辣椒油和麻油,总能让夏洛食欲大增,觉也睡得踏实。今晚同事被她男朋友临时叫走了,夏洛想着赶紧吃完早点回去,半夜回家自己还得小心点儿。饭吃到没一半,王潇端着碗坐旁边了,夏洛嚼到一半的猪脚差点没噎到,赶紧顺口绿豆海带糖水。   “你怎么也来吃了?“夏洛基本上隔一天就来吃一次,从来就没见过王潇。   “我怎么不能来啊,这么好吃的粉不能你独享呀!哈哈……”虎牙露出总觉得成熟中透着可爱。“我家就住隔壁。“ 夏洛顺着王潇手指方向望去,“嘉欣美容院”牌匾赫然挺立占据三个米粉店大小的美容机构。   “你还开美容院啊!怪不得长了张骗人的脸,嘿嘿…“ 夏洛每次看见这张与实际年龄超级不符的脸都想捏几下。   “那可不是我的,是我嫂子开的,她都做了快十年了。改天你过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不过…你皮肤还那么好,我觉得还用不上。“王潇实话实说。   “再好也不能一直好啊,你以为谁都是 ‘天山童姥’ 啊。“夏洛话里有话调侃道。   俩人边吃边聊都快半夜12点了,夏洛看看表觉得该回家了就和王潇道别。王潇绝不会让一个小姑娘这么晚自己回家,坚持送她。夏洛考虑了三秒,也好。王潇回家推出山地车,一路载着夏洛,很开心。合海的霓虹灯总能让人陶醉,一路上俩人没有太多话,夏洛靠在王潇身后听到他心脏强而有力的砰砰声是那么清晰,海风吹过他衣衫,淡淡香味若隐若现。这是个清爽的男人。   这是夏洛此生第一次正式邂逅。    ☆、汤嘉宝这个偷心的贼   合海的初夏格外热,虽有海风拂面,紫外线刺皮的照射也会让人受不了。一切照旧,下了晚班夏洛和王潇又来吃粉,这几个月来陪着夏洛的早已不是同事了,他们的关系始终没有确定,不温不火,聊到敏感话题常常欲言又止,虽然长得跟二十似的,毕竟自己大夏洛九岁,已经到了娶妻年纪了,她还那么小,可以说还未成年,怎么也觉得老牛吃嫩草的感觉。王潇真的属牛。   在生意上王潇算是精明会算计的老板,他的大方都根植于有利可图。这种思维运用在感情上恐怕不会有优势。夏洛的天真让他可以游刃有余的把控方向和进度,不过却在后面的一段时间失策了……   1999年5月2日,星期天,五一长假给珠还阁带来了又一轮的销售狂潮,下午三点,忙完早班,夏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没精打采的坐上班车,马尾辫早已松垮垮耷拉下来,她把头倚在车窗内侧等待发车。郭曼曼递过来一袋当地人特别喜欢吃的民俗小吃叶麻糕,夏洛小心翼翼地撕开翠绿的菠萝蜜叶,刹那间叶子淡淡的乡间气息扑鼻而来,再看着被菠萝蜜叶夹的扁扁的椭圆型面团,油亮金黄,真让人垂涎三尺,迫不及待的想大咬一口,瞧瞧里面的馅是什么!面团既不粘牙,又格外有弹性,里面包裹着花生米和芝麻浆,馅料醇香弥漫整个车厢。细细品尝面团的韧,芝麻的香,花生米的脆!香甜可口的叶麻糕,令人百吃不厌、回味无穷!美食的力量真是强大的,什么疲惫烦恼瞬间都嚼碎了。   “有落…” 这半年来夏洛已经可以听得懂当地白话并简单交流。   下午两点四十分,班车停靠在金湾别墅区门前,夏洛老时间老地点下车,刚溜达到花园超市门口就被曹阿姨给叫住,神神秘秘的把夏洛拉到一边。   “你可得谢谢阿姨啊!”曹阿姨忽闪着鱼泡般的大眼珠子兜圈子小声讨好。   “我?为什么?” 夏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阿姨我可是做了件大好事啊,给你寻摸了个不错的小伙子。哈哈…”曹阿姨又开始她那经典的大嗓门笑。   我的妈呀!夏洛都无语到极点,自己还没满十八岁,也没听家里人急着要把女儿嫁掉的事儿,这曹阿姨操哪门子心呢!夏洛随意谢过后也没多问赶紧小跑窜进花园。   家里没人,往常这个点老妈早就开始准备晚餐的食材了,小弟还没到放学时间,这是去哪儿了?夏洛换上件吊带刺花白纱裙,把工作装扔进卫生间的洗衣盆,头发重新扎成两个辫子垂在左右而下。在桌子上有妈妈的留言条-----“回来去三号楼找我。” 什么情况?三号楼不是人家单位吗?住了快半年,都没见过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带着未解锁好房门下楼右转既是三号楼。   一楼是双层防盗铁门,夏洛按门铃,吱吱…又往左边紧邻的玻璃窗里探了探头。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彼岸花开携君袖,罗带同结莫离分。   一双深邃略弯的眸子正与她对视,斯文微笑露出齐白的六颗牙齿,蓝白宽横条纹翻领T恤短袖衫搭配磨白牛仔九分休闲裤,左脚困着石膏垫在床尾。汤嘉宝斜坐在客房床上,手捧一本王小波的《黑铁时代》,看到门前按门铃的穿白色纱裙的小姑娘猜想应该是洛大姐的女儿夏洛。   妈妈闻声过来给女儿开门。沉醉于初逢的一刹那,一颗少女的心悄无声息打开了。夏洛赶忙拉住妈妈问这是哪?他是谁?你在这干嘛?妈妈先拐进厨房洗完手不作声领着夏洛来到客房向汤嘉宝介绍。洛文杰已经跟汤嘉宝聊了小半天女儿了,恨不得把夏洛开裆裤时候的事儿都翻出来笑笑。   汤嘉宝是南鲁市铁路总局驻合海办事处的工作人员,1976年出生,家境富裕,兄妹三人,排行老二,已来合海近三年。平时白天工作,傍晚外出打球、买菜。难怪很多人包括夏洛都没见过他,时间总是交错。今天的相逢或许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妈妈包好了一盖帘饺子,萝卜肉丸馅儿,因为汤嘉宝说很久没有吃了,洛文杰也想给这一见面就打心眼里喜欢的小伙子露露自己的手艺。   汤嘉宝两日前洗完澡下楼一脚踩滑正好左脚杵在楼梯扶手玻璃上,瞬时,玻璃夹杂着献血撒满一楼梯,共住的同事这两天赶上出差就他一人,他以最快的速度把体恤衫脱下来包住脚,还没等拖着走出大门口,白体恤就被染成了一大朵血红玫瑰。曹阿姨见这情景赶紧招呼爱人老王开车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包扎,算是有惊无险,差一点就扎到骨头,两个小时左右老王又把汤嘉宝拉回来了。一下车,汤嘉宝有点为难的跟曹阿姨提了个事儿,看能不能给他找个会做饭的大姐,每天给他做点饭洗洗衣服。曹阿姨看看汤嘉宝的架势也确实没法自理,心里正琢磨着可用的人选。洛文杰刚买菜回来,正好看到一只脚站立的男孩子。   “就她吧,她最合适了,干净利落。“ 曹阿姨把洛文杰拉了个过来说给她找了个好差事。   洛文杰听完后直摇头,说自己忙给俩孩子做饭都忙不过来,没闲工夫照顾别人。汤嘉宝也看着眼前这位大姐挺面善又干净,就补充说待遇每天都可以结算,自己真的是没法自理,希望大姐能好好考虑考虑,而且也可以叫家里人一起来吃饭,这样就省去了做两次饭的麻烦,他一个人也不至于吃的太冷清。   曹阿姨凑到洛文杰耳边悄声说了这个男孩子的大体情况,洛文杰心已意会知道小曹的意思,又仔细看了看男孩子,一米八大个,国字脸,眉毛浓密,眼睛深邃,唇红齿白,阳光帅气,完全符合自己女婿的要求,还真觉得不错,想着也不会时间太久,就应下这差事,也就有了前面说的夏洛和汤嘉宝见面的情景。   吃完饺子已经八点多了,云轩缠着嘉宝大哥哥说起他今天在学校里好玩的事儿,洛文杰催促儿子回家洗漱睡觉,因为是春季插班生,所以有些课程还得加把劲努力才能跟上,洛文杰对云轩学习方面也格外上心,她领着儿子回家,留下女儿夏洛在这陪汤嘉宝聊天,夏洛正在三楼的书房里翻着书柜,她在参观办公别墅时发现了这间书房。房内的书品种很多,除了专业工程用书外还有语言类研究、畅销小说、外国名著等,特别引起夏洛注意的是一本小仲马的《茶花女》,夏洛基本没读过什么外国文学,更不要说外国名著了,她并不认识小仲马是谁,不过小说名字很特别,很想拿来看看。   汤嘉宝吃完饭还是坐在一楼客房床上,又把左脚垫起,这样会舒服些。听见夏洛下楼的声音自己向门口挪了挪身子。   “这本书怎么样?“夏洛递过自己选的《茶花女》给汤嘉宝。   “很有眼光,好好看,觉得不错就送给你了。“送女孩子东西,特别是书,这可是汤嘉宝难得的一次。前几个月过生日时,几个当地的好朋友来给他庆祝,也有女孩子想要拿几本书回去看,汤嘉宝都没答应,不是因为他小气,而是他对书籍的在乎,在他看来每一本书都有它自身的灵魂存在,只有当对的人出现时,它才会发挥出巨大的能量,书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茶花女》女主人公的命运未必和夏洛的相似,但他清楚这书配夏洛的气质。   夏洛和汤嘉宝聊到很晚才回到家,汤嘉宝的阳光帅气和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就足以征服她少女的心了,又发现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没有老师般的说教,没有兄长的严厉,聊到无声处彼此眼神的碰撞,那是喜欢,彼此喜欢了才会触物生情;彼此喜欢了才会珍惜每一寸时光。   汤嘉宝的脚经过洛文杰的精心照料已经好多了,每周都去就近的诊所换药一次,顺便还会租几本影碟回来等着夏洛一起看,今突发奇想租了本《午夜凶铃》,哈哈,心想小姑娘不要吓坏了才好。汤嘉宝一瘸一拐了从花园后小路上摘了一大把满天星和勿忘我,温暖的城市就是不一样,一般花店里的干花,在合海满街都是随手可得。回家找来废弃小瓶罐刷上色彩,放入鲜花,浓情蜜意顿生心扉。生活中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小浪漫小情调对于热恋的情侣来说决不能缺少。   汤嘉宝有一种被称为优质男的特质,大学时期就开始学着用心经营自己和生活,在思想和涵养上饱满自己,他相信自信给男人带来无穷大的力量,也会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工作环境较轻松舒心,留给自己更多的时间读书,他对书有独到的选择标准,文艺逸事,谈古论今,天文地理,古月奇谭,这些都可以看看,不过现在尤其喜欢李敖、王小波等人的犀利作品,对这类作家各界褒贬不一,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晚饭后,洛文杰带着小儿子回家做作业,夏洛留下来看碟片。   “今儿租的什么碟呀?” 夏洛启动影碟机。   “可是部刺激电影,看你敢不敢看。” 汤嘉宝露出坏坏的笑。   “《异形》都看了好几部了,还有什么比那个更恶心刺激的?!” 好几次都是边吃饭边看的,夏洛想着就觉得恶心。   夏洛接过碟子播放,转身挨着汤嘉宝坐下,一开始就感觉到今儿这电影气氛不同寻常,照旧拿过汤嘉宝的大手捂住眼睛,从两根手指间留出的一条小缝看,她会感觉很安全,每到这时汤嘉宝都爱怜的任由身边小女生摆布。女人梳头、枯井、贞子的眼睛,一盘被诅咒的录像迁出的离奇命案,足以让夏洛屏息闭眼,再偷偷眯睁瞄几眼,不过汤嘉宝也有点坐不住了,阳台晾的衣服在电视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点瘆的慌,他想起身收衣服。   “啊!” 夏洛嗷的一声尖叫,把俩人都吓坏了,满屋的恐怖气息让人不敢移动半步,爬出枯井的贞子没有消失,正往大号电视机外爬……眼前的一幕汤嘉宝可没有预料到,只知道是恐怖片,没想到自己也看恐怖了,迅速拿遥控器对准电视就是狂按。电视开了关开了关,想必是把恐怖升级到了极点,夏洛瘫坐在地上不动了。   汤嘉宝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急的额头上渗出米粒大小的汗珠,慌忙起身按开灯后一把抱起夏洛放回沙发上,轻拍几下她苍白的脸,放大的瞳孔依然没有反应,手心有冷汗,全身僵硬。汤嘉宝紧紧抱住眼前的这个被自己的“胡闹”吓到的宝贝,脸庞贴近轻声呼唤洛洛,泪水滑落到她木僵的脸上。夏洛轻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睫毛的微动表示她没有事儿了,汤嘉宝抱得更紧了,仿似一松开就会消失。抱紧,就停留在这一秒直到天荒地老。   恢复了意识的夏洛还有些头痛,很快就睡着了,汤嘉宝守在床边不敢离开,担心她睡着睡着会害怕,此刻在他心里洛洛还不足以独自面对惊恐后的心理恢复。直到天明洛文杰进来,汤嘉宝才起身休息了会儿。洛文杰对汤嘉宝的真诚感到很舒心,或许这是自夏斌离开后第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情敌暗自较量   夏天暖暖的温度开始蔓延,王潇打包了几盒刚采购的沙虫干驾着他那魁梧大摩托呜呜地驶向金湾别墅区,这小伙子对自己认真修饰了一番,驶到小区门口停下车很有礼貌的问曹阿姨,夏洛家在几号楼,曹阿姨上下打量眼前这精干劲儿十足的帅小伙,心里嘀咕着要有好戏看了。王潇按照曹阿姨给的地址找到了夏洛家,开门的是洛文杰,她倒没有曹阿姨那种打量,不过心里满是疑问。王潇说明来意后被邀请进门,夏洛刚洗完头出来见王潇很意外,这段时间跟汤嘉宝热乎的都快忘了他存在了,何况他也没跟自己明确表示过什么,对这个精干的大男人自己真的是心里没底摸不清他想法。王潇有段时间没见到夏洛了,算是自己有意躲着或是说给自己确定的想法。今天他精心准备鼓起勇气上门拜访,虽有唐突但不能不来。王潇把自己想跟她为结婚谈恋爱的想法认真说明,希望她能同意。夏洛哪见过这种直接告白的啊,何况一点预示都没有,晾了她这些日子还以为他嫌自己年龄太小当妹妹看呢!可是现在有点迟了,夏洛心已有所属,那个人不是王潇而是汤嘉宝。没等夏洛把话说出来,汤嘉宝提着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新鲜海螃蟹哼着不在调上的曲子乐么滋儿回来了,进屋见有客人在,立马收敛些,礼貌点头问好。王潇见来人像是熟络的家里人,预感到些许不对的气氛,洛文杰对这种情景心里是窃喜,赶紧准备饭菜去了。夏洛对妈妈的表情都无语了,撂下自己面对这两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再去洗遍头?!最尴尬的时候莫过于现在了,汤嘉宝拿起床头夏洛正在看的《指路者》翻着,王潇一边用潇氏幽默跟夏洛讲着这些天自己出差的见闻,眼睛从未停止关注汤嘉宝。虽然汤嘉宝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但王潇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在于自己抗衡,甚至有压过自己的气势,这让他很不爽。洛文杰准备的晚饭极为丰盛,沙虫粥熬到火候,清蒸螃蟹原汁原味,椒盐弹虾入滋入味,梅菜扣肉肥而不腻,三杯鸭醇香诱人,清蒸插螺鲜美特色,金瓜芋泥香甜可口,甜点小吃美味绝伦,洛文杰现在最上心的事就是研究菜谱喂足家里三个宝,这顿已经把她拿手的合海家常名菜都露出来了,吃到最后一扫光,仨孩子都给洛文杰的厨艺打了满分。   茶点过后王潇起身告别,夏洛送他到大门口,再次谢过今天的礼物,王潇带好头盔跨上摩托后问夏洛什么时候能考虑好他说的事,她没说话让他先回家,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得仔细斟酌斟酌。王潇没再多说骑车远去,夏洛刚要回家就被曹阿姨喊住问这小伙子是谁?夏洛很反感曹阿姨的嚼舌根,搪塞说是同事就赶紧回家了,猴精的曹阿姨哪会相信,她看出这小伙子一定是商场上混过的人物。   回到家中汤嘉宝在和洛文杰聊着天,正如自己所想汤嘉宝是有涵养的男子,没有在这次突如其来的聚会中表现异常,这也让她心安了不少。聊了会天夏洛送汤嘉宝下楼,她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今天王潇来的事,汤嘉宝看出夏洛支吾着想说的话,用手指轻轻挡住她的嘴唇,示意没必要说,他相信她,相信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宝贝会做出选择,他能给她更多的就是时间和宽容,这让夏洛又一次感受到汤嘉宝的真心和宽容谅解,此刻内心无比坚定。   王潇的这次出现没有实现自己的期望,反而加速了汤嘉宝和夏洛的感情升温速度。他现在已意识到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让自己了如指掌的控制,正如夏洛这般花季的女孩子哪可能没有其他优秀男人喜欢,今天他见识到了汤嘉宝不是一般的浮躁男生,那是极有修养的内涵男人,他和夏洛默契和谐的眼神交流,不是潇氏幽默能企及的,想到这心里已然觉得夏洛不会属于自己,但对于他可以战败却绝不退缩。   8月3日,汤嘉宝被局里派往柳镇项目部考察,原计划一周时间能回,结果一直拖拉到月末还未有消息,夏洛焦急万分,每天呼叫他可是呼机总是没人回复,也接不到汤嘉宝的电话,不明原因的“失踪“了。王潇这段时间在珠还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利用工作之便邀请公司的导购团队小聚了几次,重点是在夏洛身上,她不接受他的单独邀请,只能以团体活动多接触了。这天王潇买了两张电影票,新上映的《星语心愿》,听说得备好纸巾看,他看到夏洛这段时间闷闷不乐的心思,想带她释放出来,夏洛被汤嘉宝的玩失踪搞得心力憔悴,打算出去透透气,就答应和他一起看。刚到影院门口就碰到郭曼曼和她男友从里面走出来,眼睛红肿成两颗樱桃。郭曼曼一把拉住夏洛的胳膊,小声问怎么和王潇来看电影,莫非有情况?夏洛没心情解释原委,就搪塞曼曼回头再说,郭曼曼见夏洛情绪不高也不好多问,把手里剩下的半包纸巾和菠萝蜜干塞到夏洛手里说一会用得着,转身带着男友离开了。   来到合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影院看电影,没想到是和王潇一起,影片整个故事情节都深深印在脑中,恰逢汤嘉宝没了消息,夏洛所感受到的比一般人更强烈,自带的纸巾加上郭曼曼留下的半包全部用完,哭成个泪人,她觉得与自己情深的汤嘉宝出了事再也回不来了,执拗的不愿相信自己被抛弃,过往几个月的一幕幕就像这电影般在回放。王潇把虚弱的夏洛轻搂怀中只为给她个安全的陪伴,他心疼她,更心疼她的伤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心疼自己这三十好几的男人对这十几岁的女生用心良苦的心。   电影结束已经晚十点多了,王潇骑摩托带着夏洛来到他俩以前常吃的那家信感米粉店,点了两碗猪脚粉,又炒份田螺,夏洛化悲伤为食欲,狼吞虎咽的扒拉完,饱腹的满足感或许能减轻些内心的焦虑。然而,当内心苦到极致时任何食物都无法替代,夏洛的胃痉挛了,狂吐到只剩下胆汁,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滚落,腿脚软到踩进棉花堆一样。王潇连夜将她送往急诊,折腾到近凌晨才到家。洛文杰联系不到夏洛一夜未合眼急的正在别墅门口转悠,微亮的晨光深处露出刺眼的光,摩托开到洛文杰跟前她才发现王潇后面坐着夏洛,整个脸在微弱光线映射下更加苍白。   “这是怎么了?你们去哪了?“洛文杰急切的问。   “阿姨,夏洛去了急诊,胃痉挛,现在没事了,医生让卧床休息注意饮食营养,这是开的药,吃法都写清楚了。”王潇规规矩矩向洛文杰汇报。   俩人把夏洛搀扶近房间,洛文杰给女儿熬了小米粥,喂她吃下半碗。王潇等夏洛睡下后才离开。走之前他问洛文杰,夏洛最近怎么心情重重的,也不跟自己说为什么,很是担心。今天带她出去看电影想让她释放释放心情,结果发现更糟了。洛文杰深深叹了口气告诉了王潇关于汤嘉宝一个月没有音讯的事情,夏洛是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姑娘,俩人交往几个月关系和睦感情浓厚,一下子不见踪影杳无音讯,她哪受得了这样的打击,身心几近崩溃了。   洛文杰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儿,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丈夫的离开已让她承受太多的苦,好在有一双儿女在膝下,现在女儿成这副模样,为娘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都说感情是最大的债,为何偏要女儿来还。她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虽然自己的婚姻失败,那毕竟是岁月累积的结果,怪不得一个人,可汤嘉宝对夏洛的真心她是记在心里的,怎么就会无音讯了,她最为担心的是怕发生意外。   王潇离开夏洛家没有直接回家,他去了珠还阁,在办公室里沉思半响,拿起电话拨通了南鲁114查号台。 ☆、爱情珍藏书信间   1999年9月4日,周六,下午两点二十五分。这天对于夏洛来说永远不会忘记。逐渐康复的夏洛正在珠还阁准备交接班,一辆的士车驶进,想着自己马上下班了就站着没动,交接班的人还在整理衣装也没上心向外看。的士停到近门口十米远的距离,从后门下来了位消瘦高挑身着淡蓝白相间竖条纹衬衫扎进牛仔裤里的年轻男人,怀里抱着一大束火红玫瑰,瞬时两班组员加上几位等客的司机都被这个男人吸引,确切说是被大捧花吸引了,不知是找谁的,女孩子们唧唧喳喳的在问。夏洛也跟着向外瞄了一眼,楞下神后一把扒拉开人群像打了鸡血似的狂奔出去,她不敢相信眼前人正是汤嘉宝,思念之泉喷发而出。汤嘉宝把飞奔而来的夏洛一把抱住转了好几圈才放下,满眼爱怜看着她,夏洛听见门口方向有欢呼声才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脸红的埋进汤嘉宝怀里。此刻王潇也夹在人群中,眼前的佳侣已经没有人能拆散了,自己化为祝福愿他们能走的尽量远一些。   夏洛和汤嘉宝回到三号别墅,洛文杰已备好酒菜,原来汤嘉宝在接夏洛下班前已经提前回来,跟洛文杰聊了很久这段时间自己的事。   从柳镇出差后被父母叫回家,一起工作的同事在回家探亲时不小心把他在合海交女朋友的事情说漏了,汤家是家教严明的传统家庭,父母很希望他能在本地找个有正经工作门当户对的媳妇,不赞同找外地女孩,特别还小汤嘉宝六七岁,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论汤嘉宝怎样劝说父亲,怎样说夏洛的好,怎样保证将来都没有用,为此脾气暴躁的父亲还打了他一巴掌,这是上小学后第一次惹得父亲这么对他。事情还没有解决好,父亲不允许他打电话和出门,焦急的汤嘉宝寝食难安,无计可施。   9月1号上午也正是夏洛病倒的第二天,汤家接到个长途电话,一位男士找汤嘉宝,汤母接听后叫来儿子,汤嘉宝不知道会有谁来电话,接听后对方自报家名叫王潇,汤嘉宝对王潇印象是深刻的,但不知怎么电话打到家里,王潇电话里讲了夏洛这段时间的状况和生病的事,刻意压制自己的不快和无奈。汤嘉宝放下电话沉默半响,他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守护不了怎能对得起她,他不知道自己的软弱行为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狠狠照自己脸上抽了一个嘴巴后失声痛哭,汤母闻声急忙过来,看到儿子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知如何是好,汤嘉宝紧紧抱住妈妈说要回合海,一天都不能耽误,否则真的会断了夏洛的命了。汤母也是重情义的女人,最心疼的就是二儿子嘉宝,虽然很害怕丈夫回来大发雷霆还是私自放走了儿子,自己承担后果。   汤嘉宝看到了人群中的王潇,他发自内心感谢王潇,他懂得王潇也是重情意的汉子,对夏洛的爱绝不少于自己,不由双臂抱的更紧了。   汤嘉宝将面临一次工作调动的事没有跟夏洛和洛文杰讲,他不知怎么说,柳镇出差就是为调离他到工程单位做准备的,不管怎样,汤嘉宝也是局里难得的技术人才,不能老是窝在安逸的办事处,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回来的一周后,大家正在三号别墅吃午饭,谈笑间电话铃响起,局里人事处来的电话,简明扼要的说了去工程项目部报道的时间和需要交接工作的人员。夏洛从汤嘉宝的神形中感觉到不太对头,汤嘉宝不得不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看着面无表情的夏洛不知怎样是好。   “恩,挺好的,去工程单位锻炼一下对你以后很有帮助,在这窝着总不是个事儿。“沉默后夏洛异常淡定的分析,没有不快没有撒娇,却有隐藏不了的不舍。   嘉宝越来越摸不透眼前这个爱到心里的女孩儿,自己憋着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怎样表达的事,居然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夏洛心里怎么想的想必只有洛文杰了解,就像她一样,行为表现极为冷静,内心已脆弱不堪。   分离的日子越来越近,俩人游逛了合海所有可以游玩的地方。到老街品尝美食,鸡冠岭挖螃蟹,咖啡书店安静读书,夜市帮朋友练摊,午夜骑自行车游逛海边,在别墅顶层的平台席地赏月相拥而眠……仿佛时间特意加速奔跑,来不及追赶已分别。   汤嘉宝的离开不会是暂时的,夏洛心里明白现在不仅仅是家庭的阻碍,还有地域之隔,这份爱情能否经得起空间时间的考验呢?   珠还阁近来生意红火,钟老板特意从日本请来三位资深珠宝首饰设计专家,率先引领珍珠首饰的潮流方向。旺季旅游团格外多,夏洛一个上午没停下来,还好刘静提前让厨房阿姨留出一份干烧鸭煲饭给她,她心疼这小丫头。   午饭后夏洛和郭曼曼被钟老板叫到会议室,一进门发现日本专家都在,两男一女,个头都不高,瘦巴巴很精干的感觉,点头问好。先开口的是那位叫暮春惠子的女士,中文不太流利也还能表达清楚,夏洛听了半天才明白意思,原来公司需要拍些中日友好合作的宣传片在大堂LED屏上播放,另外制作两个真人比例的人像放在门口迎接客人。暮春惠子这几天在店里转悠时发现夏洛和郭曼曼都具备典型的东方气质,夏洛长得很像画中的日本少女,清纯娇嫩。郭曼曼具备典型中国古典气质,凹凸有致的旗袍身材都非常符合这次的宣传推广。   钟老板跟二人详细商议后定下一周后拍摄。   拍摄前的服装、化妆、选景、道具等工作都由刘静亲自精选,最终确定好广告策划公司,一切安排就绪。服装师根据夏洛气质准备了一套粉红色带蝴蝶图案的简式和服,没有传统日本和服穿的那么讲究和费劲,细细的腰身被紫色裹金丝碎樱花腰带束紧后显得更加柔弱,发型师没有给她梳成传统发髻而是选择了丸子头盘起,配上淡紫色仿生蝴蝶结发饰与腰带完美统一,留出几缕头发在小巧纯净的脸庞边显得更加可人,耳垂处点缀上豌豆大小的裸色珍珠,换上和服定好妆的夏洛感觉自己就像上学时看的《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她多么希望她的永尾完治能陪在身旁啊。郭曼曼着红色锦缎暗金色镶边的现代长旗袍款款而出,旗袍裙边已开叉到大腿根部,丰满的胸脯被精心裁剪的线条勾勒的更加妙曼动人,蠢蠢欲动,颈口纽扣编的别致,小巧的立领让她白皙的脖颈更加细长,她选用的耳饰是一副铂金轻垂的南海黑珍珠,旗袍配黑珍珠让她自然流淌出优雅神秘的气质。   赶了整一天的场,真感觉自己跟明星似的光芒万丈在人前,精神疲惫回房间。不管怎样自己还真体会了一把当model的感觉。要不要往娱乐圈发展发展啊……夏洛又开始了海阔天空的思想遨游。   样片在半个月后终于拿到珠还阁播放,从合海市貌到珍珠养殖加工再到营销环节,剪辑非常到位,大门口处运来了两个三维立体人像,正是夏洛和郭曼曼,俩人一下子成了店里甚至合海“名人”了,来访的游客还真以为夏洛是日本美少女,居然拉她签名拍照,害的她微笑着被摆弄一整天肌肉都僵住了。摄影师还特地冲洗出几张单独照的小样照片送给她们作纪念,俩人如捧珍宝似的把自己收好。   夏洛精心挑选了一张手拿纸伞的和服照,写了封长信按照汤嘉宝每周寄来的信件地址寄了出去。打从汤嘉宝调离安妥之后每周都会给夏洛写信,有时一周接到好几封,连收信的曹阿姨都佩服小伙子的痴情。每封信他都会变一个爱称,从妹妹变为宝贝后来接连收到小雨滴、小星星、小笨蛋、小心肝、月亮、彩虹妹妹、小糖果……等等若干名字,夏洛猜想一定是汤嘉宝写信的时候边吃东西边看天气预报才想出这么多奇怪的名字,不过每当看到他对自己的爱称后心里总是暖暖的,她知道在他心里自己格外重要,没有产生距离的陌生,而她也正在努力成长慢慢靠他更近些。 ☆、从艺拜恩师   1999年10月30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星期六,夏洛17周岁生日。   洛文杰叫来了王潇、刘静、郭曼曼一起为女儿庆生,虽未满18岁,可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夏洛已很吸引人眼球。餐桌设在一号楼的一楼游泳池边上,泳池里的水上已用来养了一池子各色鲤鱼,非常肥实活跃,正在争抢云轩定时投放的鱼食。今天洛文杰和王潇特别准备了自助式烤肉,可乐坏了云轩,打从这学期开学后还没好好吃过大餐呢,夏斌走时虽然留了转让店面的几万块钱,但洛文杰一分都没有动,给夏洛开了银行账户存了定期,她心不愿依靠这钱过日子,人都走了用这钱还有什么意思。半年多的时间没有半点音讯,这让结发妻子洛文杰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相濡以沫十几年的丈夫到底是个怎样的心狠之人。为了补贴家用她在家附近找了份临时工作,加上夏洛的收入整个家还算能运转。娘俩怎么苦也不能苦了云轩,他正在长身体重要时期饭量与日俱增。夏洛在家里已然成了半个妈的角色,事无巨细照顾小弟,她不想小弟受到任何委屈,在家庭不健全的环境成长,心智健康发展极为重要。   家人及好朋友们都聚齐了,王潇鼓动起开场白气氛,天色渐渐暗淡,树上的彩灯耀眼夺目。夏洛着一席淡粉色蕾丝边连衣长纱裙缓缓下楼,两根自然垂编的辫子搭到胸前,青春饱满的脸庞散发年轻的活力,她准备接受大家的祝福。王潇痴痴望着她内心暖暖,这身淡粉色纱裙是自己为夏洛挑选的,为了不让她穿起来有负担,就请洛文杰帮保密说是自己为女儿精心挑选的礼物。眼前的佳人让王潇怎能不爱恋,汤嘉宝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虽有书信电话往来,可怎能替代的了两地相思情。王潇心中暗自琢磨自己柳暗花明时候是不是到了。   刘静点好蜡烛让夏洛许愿,夏洛双拳半握胸前,微闭双眼,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与汤嘉宝的过往记忆,不由的眼角湿润,抬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自己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到汤嘉宝。   生日聚会过得还算圆满,夏洛弹了最近刚学的几首琵琶小曲,刘静说她天生具有文艺气质范儿。   生日聚会后,王潇又开始慢慢向夏洛靠近,他不会让自己陷入被拒绝的境地又得让心中的佳人慢慢走近自己,下点功夫是必然的。   下午班结束后,王潇上了班车等她,夏洛换好便装后上车坐在自己习惯坐的位子上,戴上耳机听起音乐。车按时出发,王潇从座位后面碰了碰夏洛的头,她回头一看很意外他怎么在车上,王潇笑眯眯的挪到前座和夏洛并排坐下递了张烫银卡片,一眼就看到凸显出简洁的几个字,“白君怡琵琶老师“。   “你认识她吗?“夏洛摘下耳机疑惑的问王潇。   “恩,算是很熟吧!“王潇如实回答。   “你跟她很熟?她可是有名的琵琶老师呢,我学琵琶就是因为太喜欢她了,不过没能跟着她练习挺遗憾的,听说她只交提升班,我还得练练才行。“夏洛话中透出小失落。   “一会儿我带你去找她,约了去她家吃晚饭。“   “真的吗?别蒙我啊?我可当真的。“   王潇说的句句属实,在夏洛生日聚会那天听到她弹得几首琵琶曲子觉得很有感觉,回家就跟嫂子白君梦说起来这事,白君怡是王潇嫂子的亲妹妹,今年32岁,现任合海艺术学院副院长。   班车在终点站合海广场停下,王潇带着满脸疑惑的夏洛来到广场附近的高档住在小区,上楼前,王潇才对夏洛说清楚自己和白君怡的关系,见到白君怡的那一刻夏洛才相信是真的。应声开门的便是白君怡,墨黑一般的直发自然在背后用银灰细丝带拢起,水墨晕染的荷花图案半身旗袍将她中国古典的东方气质缓缓流淌,白君怡的笑简单自然,与琴为伴的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仿佛怕打扰了她的宁静绕道而行。夏洛此刻只觉得自己被万般宠爱甚至在想,能在这样的女子身边,自己一定会沾染些许雅致的气息!经王潇介绍双方后,白君怡带他们来到家里的私人琴室。琴室风格古香典雅,浑厚大气,进入琴室迎面就能看到墙上挂着把紫檀琴身镶嵌玉石琴头的四弦琵琶,让人不由想到白居易的《琵琶行》中的一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琴室正北侧安放一架上等红木雕凤定制古筝,隔断的展示架上摆了四把宜兴紫砂壶和几件和田玉雕,窗旁茶台是主人约见朋友进行茶道的地方,花架上的惠兰、墨兰怡养着主人的情怀,或许只有这样生活讲究又不落俗的美好女子才懂得兰之生命。   夏洛按照白君怡的要求弹了两支小曲,白君怡听过后基本对这个学生心中有数了,而她也将成为夏洛的一大贵人。跟着白君怡练习,加上夏洛的超高悟性,琴技进步的极快,每天都抽空反复练习曲目准备参加年末的琵琶五级考试。   千禧年的春天格外美好!夏洛和汤嘉宝的异地恋不温不火的继续,习惯了每周一封的鸿雁传信,习惯了只能电话里听声音看不到触不着对方的日子。汤家父母对儿子的恋爱干预条件明确,绝不允许一个悬殊太大的女孩进入家门。夏洛在现实条件和导师白君怡的日益影响下,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今后的路不能这么着急的走,有些事可以调整时间做但不能省略不做,夏洛让王潇帮忙报了高考补习突击班,还请了长假专心每天补习高中基础知识和琵琶技能,王潇每晚都会接她下课一起去合海夜市吃夜宵,洛文杰也为女儿考大学梦感到欣慰。三个月的紧张备考后,在白君怡的极力推荐下,夏洛以琵琶专长通过了合海艺术学院民乐系考核,同年9月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涯。 ☆、大学生活的开启   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妈妈帮她准备了三大包行李物品,虽然在本市上学,夏洛还是选择住校,每周末回家改善生活。王潇开车送夏洛来到合海艺术学院,从报道到入住宿舍的所有手续,夏洛都没有操心,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安静的跟在王潇身后,这一年王潇对她的悉心照料,时常让她感到温暖踏实,有一种家人的亲切,和汤嘉宝飘渺的虚幻完全两种的感觉,甚至有时会感觉生活里从未出现过汤嘉宝。办完手续夏洛正式成为合海艺术学院民乐系琵琶专业2000级03班的大学生,一年多前离开北江的那一天,夏洛光庆幸着逃离了让人头疼的书本,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自己会为了在未曾谋面的汤家父母面前争口气又迈进了学校的大门。   顺着学校1号礼堂一直向后走就来到7号宿舍,已经住进一位同学,来自桂林也是民乐系的小欣。打过招呼后小欣独自有条不紊的整理属于自己的空间。王潇把打包的行李一个一个拆开铺好床铺,事无巨细的嘱咐各类物品的摆放位置,夏洛只觉得自己在他眼中成了没有自理能力的废人,这让她有些懊恼,推脱说自己累了要休息催促他快点离开。王潇把暖水瓶一一灌满后巡视宿舍上下,想来暂且没有什么要做的事了,就跟两个女孩子告辞回去了。王潇走后,夏洛如释重负,小欣也差不多整理完橱柜,把刚洗好的苹果递给夏洛,羡慕的夸赞王潇这个男朋友真是够体贴的,夏洛想说不是可谁看着都不像,说是可又不是事实,新同学不熟络没必要解释就随口说那是我哥。此后夏洛和小欣在大学生活里成了最好的闺蜜。   报到后的第三天就开始了所有大学生都要经历的艰苦军训,心眼多点的报道后让家长请个病假回家歇着去了,有后门关系的也打好招呼军训时偷偷懒,像夏洛这种大部分没关系没后门家里又不大管的就只能做好一切防晒措施,穿上松垮垮的迷彩T恤、军绿色肥腿裤和运动鞋,按时间在操场上集合。带夏洛班的张教官,中等个子,较瘦,长脸,嘴巴总是紧闭着的感觉,说了一口安徽普通话语速很快,每次喊口号时都会有几个同学憋不住偷着笑,而小欣总是脸红红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认真的做。   军训第一天正好赶上绵绵细雨打面,一丝丝凉爽感觉让踢正步、站军姿的疲惫减轻不少,正在大家暗暗庆喜的时候,张教官让大家到宿舍集合,准备学习叠豆腐块被子,夏洛老早就知道当兵的都是强人,能把软绵绵的棉被叠成有棱有角的四方块,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做到,所以学的也很仔细。张教官先做了叠被子示范,他先将被子对折,再分四等份后出现三条痕迹,在原来痕迹两旁各划一条新的痕迹,两条相隔15cm左右,中间两条相隔30cm将痕迹加深了些,这时出现6条痕迹,再将被子两旁折起,就出现两个小豆腐块,再把两个豆腐块叠在一起,将所有边角一一抻平,完成。就这一过程,所有同学们都目瞪口呆,脑门冒汗啊!男生们直接晕菜,别说豆腐块军被了,就连普通的叠法恐怕都不会呢!女孩子其实各个也手心冒汗,只是不好在男同学面前表现出来罢了。张教官挑出男女生各五名练习示范,夏洛没有被抽到,在一旁认真观察同学们的表现。在教官的指导下,十床被子算是按照步骤叠起来了,只不过,只不过除了两床基本及格以外都能让人笑喷,蛋糕般软榻榻的躺在那像发了霉点的臭豆腐。晚上的军训作业就是回寝室练习叠被子,一时间全体新生都非常勤快的加入了劳动的队伍。第一天的训练安然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阳光如此般爱戴它的小子民,从没偷过懒,七天下来,再好的防晒措施也白搭了,无论男生女生都晒成了冒油的焦炭,惨不忍睹!艺术范儿荡然无存!   不论怎样,夏洛对这次的大学机会格外珍惜,晒黑也好,脱皮也罢,在她看来都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色彩。   军训结束了,学生们开始了各科课程的学习,大学生活没有高中时候那么繁琐,更多的是自我学习的管理,夏洛在校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琵琶技能训练上。   大学的食堂是迅速聚集俊男美女的“愉快”场所,特别是每年新生来到,相貌略有出色点的或身材高挑鹤立鸡群的又或是穿着大胆行为咋呼的女生准被一波一波的学长们以扫描器的速度和精准度一下子盯住,当然,那种安静的躲在角落里相貌无特点身材无看点家世无优点的女生,被忽略的几率基本上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除非你是本届的…学霸……   夏洛非学霸,被无聊的学长们归类到了相貌略有出色身材略有看头性情略有个性的一类,有几个已经跃跃欲试的开始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她的周围了。虽是大一新生,但夏洛在珠还阁锻炼的也不是那种不经事的小女生,这种架势她会巧妙的闪躲开,她告诉自己不要张扬的做事,不要引人注意,有时觉得好像自己是隐藏身份的间谍。但无论你怎么做到安静不扰人,自由凡尘垂涎你,他就属其中之一。李可是管弦系大三的学长,曾代表学校参加八省艺术类高校管弦乐比赛并荣获冠军,在学校也算是师生尽知的才子。中等个子,中等身材,中等长相,除了小提琴上等外,还有令人舒服的就是脾气性格。   十一假期前夕的一节晚自习课上,夏洛和往常一样复习文化课,只觉得胃有些不舒服,也没在意,本来晚饭一般吃的比较少,兴许是饿了。快下课的时候这种不舒服已经升级为疼痛了,同桌小欣赶忙把给夏洛接了杯热水,让她喝下,缓解了些疼痛。放学后夏洛捂着胃佝偻着移回寝室,额头边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水侵成了一绺一绺,豆大的汗珠擦拭一层积满一层,倒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电话铃声响起,小欣迅速接起,每天晚上李可都会在晚自习下课后电话和夏洛聊会天。   “李可,你赶紧过来,夏洛胃疼死了。”小欣抓到救星的焦急说。   “别急,我马上过来,等着。”李可放学时看到夏洛的状态就不太对,很不放心,果然不好。   小欣蹬蹬蹬跑下楼找来了宿管老师,李可也跑步赶到,说明来意后准批进入女生楼。夏洛疼得翻滚到了地上,宿管老师见事情不妙,安排好几个同学搀扶夏洛下楼后就跑去打电话给校医。李可见夏洛已经不能自行走动,迅速将夏洛背在背上一路小跑奔向校医院。   “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她班主任来了吗?”一番检查确定后值班医生说。   “我在这,刘医生。“班主任周老师已经闻讯赶来。   “她家在本地吗?联系她家人,手术有风险需要签字,术后也需要护理。“刘医生说。   “我自己签字。“夏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坚持自己签。   “那也行,你意识到也清醒,可术后需要护理,谁照顾你?还是得通知家人,这么大的事儿。“刘医生问。   “我这就打电话通知她妈妈。“周老师说着开始拨打洛文杰的电话。   这么晚的时间接到周老师的电话让洛文杰心里一揪。   “喂您好,夏洛的妈妈吗?我是她的班主任周老师。“   “你好,我是夏洛妈。怎么了周老师,是夏洛有什么事情吗?“ 洛文杰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您先别急,听我说,夏洛今晚上胃疼的厉害被同学们送到校医院,检查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夏洛要求自己签字,但这么大的事我还是得跟您沟通一下,您看您到学校一趟吧。“ 周老师一五一十的说出原委。   “啊?!急性阑尾炎,天呢,这孩子得多遭罪……周老师,我现在不在合海,刚回北江,我母亲过世了还得处理后事,这样,按夏洛的意思她自己签字手术吧,我安排去护理她的人,也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洛洛,我料理完家母的后事马上赶回去,唉!...还有周老师,先别跟夏洛说她姥姥去世的事情,就说我回来办工作的事,她姥姥最疼她了,现在这情况我怕她承受不了……”洛文杰思虑半天说道。   洛文杰放下电话,心还是很疼,回想起在夏洛上小学时候夏斌一次突发急性阑尾炎要手术,当时可把她吓坏了,夏斌伤口愈合慢从头到尾伺候了一个多月才算能自理,现在怎么夏洛也摊上了。可惜自己现在不能在女儿身边伺候,想到这儿她拿起桌上的电话。   “王潇啊,我是你洛阿姨。“   “哦,洛阿姨啊,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王潇知道半夜里洛文杰是不会没事给自己打电话的,一定是夏洛的事。   “嗯,是有件事,洛洛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我现在在北江老家料理我母亲的后事呢,还回不去,你看…“ 还没等洛文杰说完,王潇就急得插了嘴。   “洛洛没事吧?阿姨,在哪手术啊,我这就去看她。”   “她被送到校医院了,马上手术,你去替我看看她,手术后得要护理,就麻烦你给安排个人行吗?”洛文杰唯一能想到的合海能拜托的靠谱的人就是王潇。   “阿姨,您这话太见外了,我对洛洛什么样您还不清楚吗,您放心吧,这事除了我自己亲自做,别人我都不放心,我这就去学校,随时和您联系啊!”王潇放下电话,匆忙穿好衣服开车出门。   王潇来到校医院,夏洛已被推进手术室进行手术,走廊里留下班主任老师、李可、小欣和宿舍几个姐妹在等候。小欣见来人是王潇,赶紧迎上前去。   “王大哥,你可来了,洛洛被折腾的都快晕过去了,老师说她妈妈不在家,可怎么办啊?”小欣跟着洛洛习惯了,一时间没了主心骨。   “我这不来了吗,有我呢,放心吧。”此刻王潇成了夏家的定心丸。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灯灭了,手术结束,紧接着夏洛被推车推了出来,大家赶紧围过来看看夏洛的情况,夏洛一睁眼就看见王潇心疼的看着自己,似乎一切担心都放下了。可…怎么没见妈妈?送进病房后周老师把她和夏洛妈妈电话谈的事情跟她大体说了,夏洛没说话,她知道妈妈有难处。   李可一直默默守在门口直到小欣叫他才进来。看到病床上虚弱的夏洛,他好心疼,自己在大学期间从来没有女生让他关心和记挂的,除了她。王潇赶到医院时,李可就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和夏洛关系绝不一般,开始还抱有一线希望以为是夏洛哥哥,后来小欣告诉他说是夏洛隐形男友,对夏洛特别真心,这可把李可刺激的不小,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夏洛这几天在床上躺的浑身都酸疼,四肢功能都快退化了,又不敢下床走动,真是有些烦躁。王潇又来送午饭了,他坚持自己回家做些可口好消化的饭菜给夏洛吃,生意上也交给老父亲打理着,除了夏洛需要方便时叫护士或小欣帮忙外都是自己全天候陪着她,晚上就加床在她床边讲故事哄她入睡,嫩娃的脸上也冒出一层黑胡茬,颇有些大男子气。夏洛感情的天枰有些不能平衡了,而汤嘉宝这几天都没有电话来过,自己也不愿意把生病的事告诉他,她知道告诉了也没用,身边还是只有王潇。   李可和小欣午饭后来看夏洛,他带来了几本解闷的书,跟王潇比起来自己能做的太少太少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休养生息,夏洛基本恢复正常活动与学习,王潇的悉心照料在这段时间也算是初见成效,夏洛虽然还与汤嘉宝保持恋爱关系,但对每天能出现在身边的王潇已开始倾注喜爱之心,这种感觉让夏洛心里很矛盾,她鄙视自己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却又给自己千百个理由和借口来说服,汤嘉宝的身影都快被王潇猛攻硬泡下逐渐冲淡。   汤嘉宝工地上的工作开展还算顺利,已经被提升为安全生产部部长,白天节奏般的巡视现场监察施工,晚上回宿舍准备工程论文,他是那种上学时学习不用多么用功,但脑子特别好用,一考试就让同学们嫉妒老师无语的好学生,工作了依然保持着饱满的学习热忱。这不,最近项目经理让他准备一篇安全生产的论文报告,说是代表项目部参选局里组织的论文比赛,成绩优异者不仅为项目部争光对后续个人工作安排和职称考评都有很大影响。工地的工作时间被无限延长,汤嘉宝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保持一周一封信的频率寄给夏洛了,他觉得只要把夏洛放心里,好好爱着,自己努力打造好明天的生活,待时机成熟时就可以带着她回家见父母。夏洛身边发生的一切事,他都不知道。 ☆、有缘无份的诀别   2002年新年钟声敲响,炮竹声震天。上午夏洛去思琪那聊了很久,心事吐露的也爽快了。今年的夏家虽没有大团圆,娘三个在北江的家里也还热闹。洛文杰煮好半夜饺子,韭菜三鲜和芹菜猪肉两种馅,说是旧年平安过,新年勤快来。还记得夏洛小时候,夏斌总是喜欢在媳妇儿包饺子的时候洗刷出几个一毛钱的钢蹦,俩人偷偷的把钢蹦包在大馅饺子里,如果吃饺子时候夏洛没有吃到小脸就会耷拉,这时候夏斌总是能找出来迅速吃出钢蹦再偷摸塞进另一个饺子里然后跟女儿打赌说这个一定有,逗着女儿夹起一口咬下去,看到女儿咯到豁牙子还兴奋蹦达的傻样,一家人都好开心,那时还没有儿子云轩。   物是人非,硬币也不再包进饺子里了。云轩没有救就不觉得缺少什么,只顾大口大口往嘴里填饺子,十一岁的云轩长成了半大小伙子,吃得多,饿得快,已经可以熬夜陪妈妈看春晚了。   午夜,□□的《难忘今宵》刚一唱起,家里的电话铃声就响了,一听就知道是拜年的电话,不过能是谁呢?   “喂,哪位啊?”夏洛问。   “是夏洛吗?我是王潇。”王潇从他老家陕西韩城来的电话。   “是你啊,过年好啊,你这是在哪儿呢?”夏洛看来电显示是陕西便问他。   “过年好,我回老家了。”王潇说。   自打夏洛离开合海,王潇知道自己算是和夏洛隔阂加深到难以弥补了,趁着春节,他和老父亲也赶回韩城陪母亲过年,不想再回去了。这几天七大姑八大姨的总是来家里给王潇说媒,毕竟老大不小的了,总这么耽搁也不是个事儿。大哥大嫂也开了口,不管娶谁,只要今年能结婚,就资助弟媳妇在韩城开家美容院,大嫂亲自帮操办运营起来,这事儿搁哪家姑娘身上也算是给好事了。王潇没有合适的人选,也不想相亲,这几年心思都铺在夏洛身上,不是因为自己一时没注意行为,夏洛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开合海。不管怎样,王潇还是想抓住最后的一线希望,拨通了夏洛的电话。   王潇在电话里又一次直白地跟夏洛说明自己和家里的意思,让她真心考虑考虑,自己等回信。   除夕夜就这样过去,夏洛一直未合眼,辗转反侧,思量了半宿。年前离开合海时和王潇闹的挺不愉快,失望透顶。   2001年圣诞节,礼堂被同学们装饰的喜气洋洋,party上,李可扮起圣诞老人分发学生会为大家准备的礼物,这也是一年来学生会成员勤俭劳动集资的活动资金,作为系学生会主席的李可得把它充分利用起来。   艺术学院的party果然不同凡响,各色绝活才艺尽数奉上,好不热闹。夏洛在演奏完自己的琵琶曲后,接一电话后悄么声的离开了学校。她要去珠环阁找王潇,本来约好是晚些时候见面,夏洛带好精心准备的礼物提前来给他个惊喜。夏洛从后门进店,展厅虽然已没什么客准备闭馆下班了,但后边离王潇所在的贵宾区较近,没有外人,怀抱着礼盒躲在大鱼缸的后面,凭着两条大个银龙鱼遮挡着小身体,目光瞄到了王潇,惊喜却变成了惊讶。   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夏洛背过气去。王潇正半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腿上斜躺着他新聘来的女员工,白色V领衬衫扣子已解开两个,丰满圆润的惊艳。一只手搭在女员工大腿上向上扫着,女人咬着滴血红唇微闭双眼仰头无声,俩人在大庭广众下毫无遮拦地放肆,好像红灯区洗头房沙发上的无良男子和荡漾女人。夏洛想呕吐。   “夏洛,你怎么来了。”郭曼曼从大门口就看着像是夏洛,就小碎步走来,果然是。夏洛被这一叫回了神掉头就跑了,王潇被这一叫慌了神,赶紧推开怀了的女员工向衬衫上搓搓手大步追出去,那女人反倒很自然随意的扣起解开的扣子,向下拽拽拽不长的短裙从柜台里面摇曳鸭梨臀从郭曼曼身边走过。郭曼曼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微微向上抖动的脸颊肌肉让她稳操胜算。王潇心里直发毛,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毁的连肠子都青了,和夏洛交往这么久只是牵牵手连吻都没接过,每每让这热血男子胸口干烧时都被她婉言拒绝。这一次,他玩大发了,最初只是想招聘个形象气质佳的来卖货,谁知干柴遇上烈火,渴望被安抚的兄弟遇上要浇灌的土壤,一发不可收拾。   夏洛一路不知跑了多远,泪水已经风干,混乱的思绪不知如何是好,王潇追着赶过来,没等他开口,弱不禁风的夏洛回头一巴掌狠狠打到他左脸上,满眼冒金星。王潇吓住了,从没见过夏洛如此气愤伤心,从没想过夏洛如此有力量。一巴掌过后,夏洛彻底打散了俩人的情缘,她绝不允许自己的感情里揉这么大个沙子,恶心至极,而自己就像个傻子放着一心一意待她的嘉宝不顾去跟一个伪君子好。   步履踉跄地回到宿舍,丢了魂的夏洛把小欣吓了一跳,赶紧抱住差点瘫倒在地的洛洛姐。手足无措的小欣担心她又是哪里不舒服,把她扶到床上就赶紧给李可打电话。李可在女生宿舍宿管老师那已经混的很熟了,他品学兼优懂事老实,宿管老师也知道他和夏洛要好常照顾他进入。柔弱苍白的脸庞让李可看来心疼万分,双手冰冷的跟冰棍儿似的,他赶紧用自己送给夏洛的电锅熬了碗红糖姜水趁热让她喝下肚,然后使劲搓夏洛的小手,这才面露红色暖和过来。渐缓过来的夏洛泪水又止不住的留下来,满心委屈满心失望,一抽一抽哭着把看到的一幕告诉了李可和小欣。   气急败坏的李可咬得牙根痒痒,安慰夏洛睡熟,紧握一把拳头拔腿奔向珠环阁,定睛看到王潇身影,迅速跑到他身边趁其不备一拳揍到他左脸上,揍到刚被夏洛打过的左脸。   珠环阁里乱起来了,李可这一打,把警察打来了,不知是谁不明原因“挺身而出”拨打了110,李可和王潇被带进了派出所录笔录,郭曼曼也去了警局,整个原因和过程她都清楚,也算个“目击证人”,不过她只可能站在王潇这边。   郭曼曼替二人交完罚金,三人前后走出警局,李可这一拳打的并不甘心,他不善言语表达,王潇对夏洛的好他看在眼里,可这辜负他是绝对不允许的,虽然自己还是学生,没有身家来保证给夏洛的将来,但是爱人的权利绝不比王潇这个伪君子少。王潇没有追究李可的责任,他自知有愧于夏洛,也知李可对夏洛的心思。只是脸被打成了五彩包子,实在不好再出现在卖场里,郭曼曼决定先开车送王潇回家。   王潇和李可进警局的事,郭曼曼心知肚明,这也是她所计划的结果,此刻开着车的郭曼曼嘴角微微上扬,俨然一副渔翁得利的收获感。   夏洛沉默一个月没有见王潇,不给他任何解释,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其结果就是王潇这些年的心血算是被自己断送了。   一月份末尾的一个中午,夏洛把王潇约到他们以前常光顾的信感米粉店,安静的吃着在合海吃的最后一次米粉。   “我要走了,下学期开始实习,我要回北江。“夏洛用筷子拨弄米粉里的黄豆并没抬头看王潇。   “洛洛,你还生我气呢!我错了,真错了,原谅我一回吧。“王潇真心后悔。   “别说了,事情已经发生,我没有办法当什么都没看见。就这样吧,我走了,你也自由了,我看错你了。“夏洛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都能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   王潇几次三番的认错也挽不回心爱人的决定,他仍不知道他犯的是夏洛感情上最不能触碰的地界。   几天后夏洛登上火车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落入狼窝   初一一大早,洛文杰在扫院子里的除夕夜下的积雪,夏洛和云轩开始准备贴对联和福字,把一张一张对联涂好浆糊,仔细贴在大门框上,接着把这几天准备的腊梅花一瓣一瓣的黏在院子里的枯树枝上,再挂上小彩灯,夜晚的时候一通电整个小院子都散发出温馨的年味。很久以前也是这一家人这样布置院子,几年的南方生活不但没有冲掉旧时记忆反而更加渴望。   忙活完早上的事,夏洛跟妈妈说了王潇来电话的意思,想让妈妈给拿个主意,自己都乱了。   “汤嘉宝怎么办?”洛文杰问。   “诶呀,妈,我脑子好乱啊!”夏洛不想再和王潇有牵扯,可又觉得嘉宝在自己现实生活中消失太久了,有些陌生。   近半年来,汤嘉宝的工作紧张开展,和夏洛的联系从一周一次信件到一月一次信件再到一月仅一两次的电话,不是不想念,是化为了很强的动力,想要给夏洛一个靠得住的港湾。汤嘉宝不止一次的跟夏洛提起实习的时候到南鲁市去,那里有自己的家人,而且自己也常会回去看她,夏洛下不定决心,因为身边的王潇。现在和两个人的状态不知是哪种,她不喜欢这样。   “妈,我要去南鲁,找嘉宝。王潇再来电话你给回绝了吧,我们的缘分没有结果。”夏洛思量来去做下决定。   洛文杰一向尊重女儿的想法,况且王潇出的这事确实很让自己失望。   过了春节,夏洛终于在两座城市之间做了选择,实质上是在两个人之间做了决定,她登上了开往南鲁市的列车,开始了她一段感情的舍弃和一段感情的延续。   南鲁市的春天比北江暖和许多,夏洛面对正在扩建的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不知未来会怎样。她来到省肿瘤医院,姨妈家的表哥正在那里住院,前几天刚结束了胸腔积液开胸手术,尚在恢复阶段,姨妈也从老家赶来照顾他,表哥和同学在南鲁市开了家物流快递公司,常年劳累无休,才三十多岁,病因或许就是这几年捞下的。姨妈听说夏洛要到南鲁高兴坏了,赶紧让夏洛先来找她,帮着照顾照顾表哥。   夏洛见病房里的表哥还在熟睡,就决定先把行李放回姨妈家里去。她按照妈妈给写的纸条在医院对面的老式居民区里找到了姨妈租住的房子。开门的正是姨妈,胖胖的身段,却有种让夏洛始终弄不明白的胖的灵活,姨妈笑弯了五官,两颗老鼠牙向外呲着,她把夏洛的行李拖进屋,娘俩互唠起家常。因为是临时来南鲁照顾儿子,姨妈说临时租住二房东的一间房一个月,所以生活用品并不齐全,勉强能做个饭罢了。   汤嘉宝还在外地工地上,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南鲁,他听说夏洛决定来南鲁等他,满心不知有多欢喜,但觉得夏洛来南鲁的事儿还是得自己当面跟父母说清楚比较好,这些年爸妈单位上的叔叔阿姨也给自己介绍了不少适龄女孩,他总是以工作忙脱不开身为借口推掉了,汤母知道儿子和夏洛一直未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掺和,只要儿子愿意,关键在于汤父。汤家门第观念陈旧,一心想让儿子找个本局的姑娘,以后工作两家都会有个照应。汤嘉宝把招待夏洛的事情交代给曾在合海一起工作过的韩鹏,他见过夏洛,对她印象还好。   给表哥送过晚饭后,夏洛就接到韩鹏来的电话。临来南鲁,洛文杰实在不放心给夏洛多拿了点钱,让她在当地买个小灵通,联系起来也方便。   “韩鹏哥哥吗你在哪儿啊?”夏洛兴奋的问。   韩鹏告诉夏洛约见的地点在南鲁市音乐广场,自己在主喷泉那等她。南鲁的音乐广场才建成没几年,据说是斥巨资投建,传言要十几个亿还是几十个亿也搞不清楚,反正对于夏洛都是天文数字,也没大有什么关系。不过它的建成真的成了市民最热爱的休闲场所,或许人们都想在这耗巨资打造的广场上一展风采吧!广场的晚上,喷泉跟着音乐的节奏起起伏伏,很像空中扭动舞姿的少妇,妩媚妖娆。   夏洛来南鲁快一周了,还是第一次出门看夜景,姨妈平时照顾表哥很忙,不让她自己出门,汤嘉宝又不在,好在他安排了韩鹏哥哥。原来在合海时,汤嘉宝就总是开玩笑说韩鹏不仅名字和泰山队的韩鹏重名,长得也挺像,就是个子太高了,踢起足球可没那么灵活,整个一篮球运动员的身高,比汤嘉宝还高出半头。夏洛身边所见到的几个认识的南鲁人都是高个子超高个子,当时她还想过难不成南鲁养育的儿子都是穆铁柱的身材。   在约定的地点一眼就认出来韩鹏哥哥鹤立鸡群的立在那里,瘦瘦扁扁的,没有汤嘉宝健壮,比以前也更瘦了些。   “嗨!韩鹏哥哥,等好久了吧。”夏洛快走上前。   “啊,你来了,我也刚到一会,怎么样南鲁的夜晚还不错吧。”韩鹏见眼前的夏洛比当年出落的更可人了,还真为汤嘉宝高兴。   韩鹏带着夏洛夜游了南鲁的广场,跳交谊舞的大叔大婶扬着笑开了花的脸庞享受着自己的夜晚生活。漫步在护城河边,暖风吹拂,柳树冒芽,河面倒影着夏洛娇小的身影,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更加惹人疼爱,夏洛感觉好温暖,好久不见的温暖,汤嘉宝的温暖。   虽说有韩鹏哥哥的帮助,可工作实习的事儿还得自己多操心才稳妥,趁着还有落脚地儿,接下来的时间夏洛便加入了寻找“未来”的队伍。   手攥着每周二一期的人才招聘报纸,扒拉来扒拉去才发现与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少之又少,南鲁的民办学校和各类培训班还不算多,正儿八经的在编学校夏洛想都不敢想,自己一没毕业的学生如果没有强硬的关系想进那种单位可是比做梦都难。夏洛当年在珠环阁工作也练就了不少本领,不过艺术领域的工作不像销售行业那么普遍,夏洛不愿找艺术以外的工作,她怕丢了专业就不好捡起来。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夏洛在报纸中线缝上看到一则招聘启事,大致内容是音乐学习班要招聘教师助理,含住宿。夏洛当成宝贝一样仔细剪下广告,根据地址提示登上了11路公交车。   途径的后半截路正在重铺管道,坑坑包包的晃荡了近两个小时,11路车才在终点站停下,夏洛被晃得有点头晕迷迷糊糊下了车,抬眼一望,都是民房,没有想象中的学校或写字楼,不管怎样先找到培训班看看再说吧。   顺着街道拐来拐去走进小胡同,夏洛在胡同的尽头找到一家老旧的四合院,四合院门边框上挂着块不大的指引箭头,夏洛打开手里攥皱了的报纸广告核对门牌号,嗯,没错,只是…刚要进大门,正赶上一中年妇女罩着后系带的布褂子,被里面一层一层塞得鼓鼓囊囊,妇女奋力把三轮车推上大门洞的斜坡,车上装满了准备出售的各种水果。她见夏洛是生面孔便问找谁,夏洛拿出广告地址给推车妇女看并说明是来应聘教师助理的,可是怎么没见有学生在这上课啊?推车妇女没有多说什么,赶紧把三轮车推出大门然后抬手招呼夏洛出门,夏洛看她神神秘秘的也想知道什么情况,推车妇女小声说自己就住这院子里是在市场卖水果的,她还提醒夏洛说院里是有家培训班,刚开没多长时间,老师说个男的,四十多岁,好像交二胡的,成天吱嘎吱嘎的拉着,还没有学生,你要是去的话多留点心眼,那人很怪,独来独往的。夏洛大概记住了推车妇女的话,走近四合院,院子里很破,住了三四户人家,都是租户。院子里的水井旁还有没洗完的碗盘子,吃剩的残羹已经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怪异的气味。水井的右边有扇半掩着的木门,门框上挂着一个长方扁形牌位大小的木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赤红小字“阿强音乐培训班”。   夏洛想着推车妇女的话犹豫了一下才推开“培训班”的木门,刚一开门就扑面闻到呛鼻的烟囱味儿,实在没勇气踏进去了。刚要转身回走,屋里面冒出来低沉的男人声音,“来应聘的吗?”   夏洛听问声就转身回答是的,随即幽灵般的出现了一胡子拉碴的男人在面前,很难分辨出真实年龄。白色衬衫领子已经穿成了灰褐色,一高一低的挽起的袖子皱皱巴巴还有好几种颜色,也不知是颜料还是什么。瘦成搓衣板的肋骨痕在宽大的衬衫里忽隐忽现,黑框圆形的眼镜下挂着两颗目光呆滞的眼珠子,好像也没有看自己,只说了一句进来吧。   夏洛紧了紧背上的双肩包提起口气一脚踏进了房间,屋里倒是挺宽敞,几把椅子,几架曲谱架子。房间用一个旧布拉帘隔成了两个空间,褪了色布帘上深深浅浅落满灰尘,看不出初新时是何种颜色,里面估计就是这个男人的床铺。   “你坐下,我给你拉段二胡听听。”胡茬子男人依然没抬眼看她。   夏洛莫名其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胡茬子男人已经开始拉开了。好幽怨《兰花花》曲调啊!听出是科班出身的水平,可怎么落得这样的处境。   曲闭,胡茬子男人开始抱头痛哭,吓得夏洛一下子蹦起来,那男人一开始就全当夏洛不存在,哭着哭着大笑起来,抬头看见失魂落魄的夏洛上前一把掐住她脖子,夏洛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向后连退几步打翻了油腻腻的脸盆,咣当咣当在地上翻了几个滚。顿时喉咙处被封锁,夏洛四肢挣扎到无力,绝望的等待死神的降临,胡茬子男人双目怒斥只有黑红两色,在宽厚的镜片透射下异常突出,嘴里含糊不清的叫喊‘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推车妇女拉着空车刚进院子就听见隔壁的异常动静,赶忙扔下手里的车把抄起门廊边戳着的门栓木棒三两步推开培训班的房门,一下打到胡茬子男人背部。男人受击后跌坐在地上又开始嚎头大哭。推车妇女一把扛起拼命喘息的夏洛就往外跑,顺手把培训班的房门在外面锁住。夏洛倚在胡同的木栅栏下稍事休息除了脖子上的掐痕略红并无大碍,推车妇女让夏洛别管那么多,就当没发生过赶紧回家以后也别再来这里了。   夏洛在回程的11路公交车上反复回想胡茬子男人行为和推车妇女嘱咐的话觉得有失常理,自己还险些丧命,决不能就此罢休。   工作进展不前,应聘了几家看起来还凑合的培训班和工作室,大多需要有经验的音乐老师,实习的学生看来没怎么有市场。夏洛几乎放弃了找乐器类的教学工作,想从一般的公司文员工作做起。她又买了期招聘报纸,因为不是周二,卖报摊都是夹着当天的新闻报纸一起售卖,《百姓新闻》中的一张图片一下吸引住了夏洛的目光。   这不是胡茬子男人吗?咋还上报纸了?新闻主题赫然大字标出“精神分裂男暗躲民居招揽诈骗青春少女”。夏洛仔细读起新闻内容,大致是讲胡茬子男人原本是某中专学校的二胡老师,一次被学生家长冤枉对其女儿有性侵犯行为而被隔离审查,事后虽查明是诬陷,可胡茬子男人心理已经无法释怀此事,接连的教学工作,生活起居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最后被学校辞退无业了。半年后由于行为异常被家人送到精神病医院诊治,前不久胡茬子男人趁护士出门换药瓶时候逃跑了,之后就躲在郊区居民房里自己开了“学校”。之后的事情,夏洛已经很清楚了,她仍旧很害怕,还有些可惜,可惜胡茬子男人人生就这样被无名的毁掉,可惜他科班的技能不能再传授给热爱音乐的学生们了。   前路的未知,人生的未知,让夏洛感到现实的窘迫,必须先找到安稳工作,自己解决今后的温饱,或许才能有一点点资格谈论理想。 ☆、阔别三年终相见   表哥康复的差不多了,上午夏洛和姨妈办理了出院手续,出租屋还有一周就要到期了,姨妈不太放心表哥的身体,可表哥非要到公司看看,住院的这段时间,合伙的同学找了两个临时的人撑起送件业务,不过毕竟是小快递公司,整个行业管理不规范,总会有丢件投诉的事,钱没挣着,光赔钱的事倒是干了不少,他们也有机会像有些不良快递哥那样死皮赖脸的不认账,但表哥良心上过不去,都是流汗挣钱的人,不能丢了最起码的做人原则,他什么事都说得讲原则。原则又是什么?   一周后夏洛把姨妈送到火车站,她要回老家了,不在这给儿子填太多负担,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容易些。夏洛也准备去刚应聘的公司上班,她找到一份拍纪录片广告的公司,做电话邀约员。这份工作与专业无任何联系,但可以给她暂时解决温饱的保障,她不愿跟妈妈开口要钱,也不想汤嘉宝担心。她提着自己的大箱子来到公司的宿舍,在八十年代初期建造的居民楼里一套两室一廊的房子,两个房间里都排满了上下铺,每间里住的人都比大学时候寝室住的人多了一倍,闷热,不那么卫生,厕所是整个套房公用的,尿骚味随时肆意弥漫每一个床铺。每晚都有几个夜猫子不睡的在嗑瓜子絮絮叨叨,夏洛很难睡踏实,早晨还要提前一两个小时才有机会顺利完成洗刷蹲坑的事儿。就这样先将就着住下来,自己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身上,除了一只小灵通随身带着,兜里连毛爷爷票子都没几张,想要撑到一个月后领薪水还得靠减肥。   第一天上班报道,在宿舍区不远的一家临街二层楼里,“旭日广告公司”的牌子在一进门的玄关处光辉耀眼闪烁,这是家挂靠南鲁电视台拍摄企业宣传纪录片和拉综艺娱乐节目投资的广告公司。据说老板跟电视台的一位知名女主持有靠得住的关系。前台女孩把夏洛带到电访部介绍给主管,胖主管从狭窄的格子桌里挤出来,简单交流后安排夏洛坐在挨着门口的格子里,这种格子桌是专门定做的,每个人只有长宽各60公分的桌面空间,且还要把桌子三包围起来与其他人员隔绝,以保证通话时安静没噪音,谁要是不小心漏了臭气也只能自己独享,等散播出来气味后也都冲淡了。   刚工作就不轻松,胖主管扔给夏洛一大厚沓资料,有电话邀约话术,有企业黄页,还有一堆已经打过电话可能有进一步发展的企业资料。夏洛还摸不清头脑如何开展工作,打算先从背话术开始。   无聊无技术的工作了三天,夏洛的嗓子就发炎了,三天打了几百个电话,除去未接通及未能说上话的电话外,平均每通都要讲上三五分钟,夏洛开始担心起来,二十多个电访员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第四天一早的一通电话算是给了夏洛些信心,那是一家在胶东半岛的生产大型客车的厂子,夏洛也算是正撞上人家想要拍个企业宣传片。择日不如撞日,汇报完领导,联系好客车公司,当日下午就出发。领导开着他那土蓝色三成新Jeep车,同行还有摄像胖大哥和一充当主持人的助理,平均时速110迈直奔胶东半岛。   第二天一行人在客车厂家工作人员带领下参观办公区、厂房,确定拍摄内容及人物,一切就绪,开始拍摄。领导自然是不干活的,除去扛摄像机的和主持人,夏洛被指派做剧务工作,一会搬这一会挪那,还得控制灯光,拿大字稿子,以备厂长受访忘词儿时能瞄上几眼。虽说都是基础工作,还是让夏洛第一次体会剧务的艰辛。   返程途中,夏洛还沉浸在自己刚刚结束的第一单业务上,想来靠自己也一定可以在南鲁生存下去。企业宣传片的拍摄让她回忆起曾在合海剧院汇演时的情形……沉浸辉煌时刻的刹那,吱…咣叽…坐在后排中间位置的夏洛毫无防备地顺势直接冲向前挡风,额头撞到到玻璃上瞬间磕起了半个鸡蛋大小的金包,方向盘处的安全气囊猛的弹出来,领导被拍在座椅靠背上,头耷拉向左歪着,其他人没大碍,只是都撞懵了。   前边一挂军队运输炮筒的车辆,最邻近他们Jeep车的那一辆来了急刹车,Jeep车头插进炮筒车后屁股,幸亏固定在后拖车上的炮筒结实,不然掉下来就直接得插进前挡风,那才叫真的飞来横祸。军车司机下车查看了情况好在有惊无大险,军车队相关领导军衔显示是少将查看了夏洛和她领导的伤势立即做决定要带她下高速直奔医院。缓过神来的夏洛摸摸额头,诶呦还真疼,她下车一见是兵哥哥,从小就有制服情节的她怎么再能怪罪他呢!硬撑着说没事不必当什么事,赶紧赶路吧。领导见夏洛无大碍,只觉得自己胸腔阵阵疼痛,怕是肋骨出了事,说话使不上力气,摆手招呼摄像胖大哥把他拖下车检查车可否还能开。摄像胖大哥不懂什么汽车机械原理,刚拿到驾本也没几个月,这时正是他该挑大梁的时候,没做犹豫三下五除二把车向后倒出来。除了保险杠有损车体倒是损伤不大。高速路上很快被堵成停车场。那少将和他们商量先下高速再就医修车,同时也拨打了车险报案电话,事情解决的还算顺利,少将还是不放心就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他们,务必在有不舒服时联系他。   客车厂家的纪录片播放时间段已确定,胖主管叫来夏洛,说公司人事调动把她安排去了市场业务部门。夏洛因为这一单生意为公司赚了笔可观的利润,自己也意外的收入了两千多块的提成。一个月,头上的伤也渐渐无恙,医院诊断为轻微脑震荡,要多休息,只是她近来常常头疼,相关的经济赔偿都有军队少将派人安排好了,大都奉献给她的脑袋,总算是熬到发工资了,连吃了不知多少顿的馒头榨菜,已经让夏洛更加柔弱。   她要把这一好消息第一个告诉汤嘉宝,没等拨打电话,汤嘉宝的电话就来了。   “喂,洛洛,你猜我在哪儿?”汤嘉宝神秘的说。   “你能在哪儿,在工地呗,难不成还在南鲁啊?!“夏洛知道汤嘉宝一时半会也没法离开工地。   “我在你公司门口,快出来。“汤嘉宝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大声说。   夏洛半是怀疑半是欣喜的走到公司门口,果然见到自己熟悉又久违的脸庞正微笑的看着她。每次的重逢都是那么的让她兴奋和幸福,记得在合海分开的日子好像已是千年,又像是在昨天,快三年了,终于见到她的嘉宝。夏洛趴在嘉宝怀里不知是高兴还是委曲,泪水毫无预兆的流下来,整个人都软了。汤嘉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坚实的臂膀紧紧抱着眼前苍白的妹妹,她,真的需要自己。   “跟我回家吧?”汤嘉宝抱着夏洛心疼的说。   夏洛迟疑了一下,从汤嘉宝怀里挣了挣抬头问是现在吗,嘉宝点头表示肯定。   夏洛心里有些担心,汤嘉宝父母并不接受和认可俩人这份感情,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但汤嘉宝并没有跟自己提过家里的改变态度,她只知道汤母没有反对,但是汤父……   “跟我回去,你这么好,懂事识大体的女孩子,我父母见到你一定会有态度改变的,而且我跟我妈说了你快毕业来南鲁实习的事了,她对你的认真上进的态度很认可,我爸也知道了,他也很意外。“汤嘉宝已先回家把夏洛这些年的情况告诉了父母。   夏洛听汤嘉宝这么说来总算有点底气了,她知道汤家父母不喜欢她的原因不一定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当年与他条件悬殊很大,一个是在职研究生,事业有稳定发展前景,家庭条件优越,又到了适婚年龄的汤嘉宝。一个是高中没毕业,不求上进畏惧困难,前途未卜,单亲家庭,还未成年定性的夏洛。换成是哪家父母也得好好斟酌一番。   当年也正是因为汤家的反对对夏洛心里造成冲击,她才决定要借助导师白君怡的学院关系趁热打铁用尽全身力气拼也要拼进了艺术学院,让自己的个人资本上一个台阶。   几年的大学生活给了夏洛全新的认识,不仅在艺术专业领域上,更多的是对社会关系复杂程度的认识,虽然很浅显,对她来说已够摔打一阵了。 ☆、俏媳妇见公婆   俩人走进了南鲁市一家算是高档的商场,正直季节交替,满目玲珑的各式服装直醉人眼。汤嘉宝给夏洛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全都换了个遍,还做了发型,微卷,更有日本现代美少女的感觉。夏洛本就出落的精致大方,加上这外形的包装,直接跟换了个人一样,汤嘉宝很满意自己的眼光,不论是挑人还是挑衣服。   出租车停在位于南鲁市主干道上的铁路局公寓,汤嘉宝先下车给夏洛开车门,然后将车后备箱内的礼品逐一搬下,这是以夏洛名义买的,都是中年人喜欢的养生补品。夏洛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跟着汤嘉宝往公寓里走,指甲把手心攥出一排齿痕还发了潮,她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不停告诉她加油加油,又不是老虎狮子,只要自己诚心诚意问候二老,相信现在的自己应该会让他们满意,至少先让他们接受。   电梯停在八楼。   叮咚…开门的是汤家小保姆,扎着围裙忙得团团转。“阿姨,嘉宝哥回来了。”   俩人进门换了鞋,夏洛打眼迅速瞧见房内的装潢摆设就不一般,客厅质地精良的红木家具低调华贵不张扬,满墙书柜的藏书和墙壁上书法大家的墨宝足以看得出主人的文化底蕴,房间整体属传统中式风格,家庭也是传统门第。汤爸爸还有一年就该退休了,在副局这位子也没有必要往上爬了,或许也爬到顶了,能平平安安退休才是最稳妥的事。   眼前的现实让夏洛又一次明白了汤父为何干预嘉宝婚事的原因。   “来了啊,坐这边吧。”汤母微起身招呼夏洛过去坐客座沙发,然后继续往手上涂抹奶白色的润肤霜,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细揉抹。半正式的墨绿色领边镶仿钻的套装裙裁剪合体,衬得福相脸上的皮肤更白雪透红,没有丝毫黄脸婆的痕迹。   “阿姨,您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夏洛客客气气递上带来的礼盒。   “好孩子,谢谢你一番心意。“汤母礼貌回谢转手交给小保姆,自己把沙发上叠好的暖阳色羊绒披肩披在肩上说天还是有些凉意,这时汤父开门回来了。   “伯父好,我是夏洛。“夏洛吸呼口长气起身主动向汤父介绍自己。   汤父抬头定睛看到这个笑容美好,毫无拘束和畏惧的女孩,不免怀疑是不是汤嘉宝以往提起的那个他心里认为的夏洛,汤父应了声后不再说话。   小保姆摆好最后一道菜后轻脚走到汤母身边说可以用餐了。汤父母先落座主人席位,紧接着汤嘉宝和夏洛也在各自的位置坐好。小保姆在旁边为大家分食菜肴,整个用餐过程一家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夏洛吃的小心翼翼胃里憋屈,在自己家吃饭时,总会在饭桌上和妈妈还有云轩聊起高兴开心的事,一家人在一个盘子里夹菜,筷子常常打架吃的热闹也和谐,而嘉宝家居然是这样的。   饭后汤父稍作休息就开始他的书法泼墨,汤母和宝贝儿子嘘寒问暖的,时不时会顾及夏洛,大多数都是夏洛在听。   “夏洛,你到这边来。”夏洛听声音是从汤父那边传来的,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赶紧眼神跟汤嘉宝确定,得到明确答复后起身拽了拽衣服向汤父桌案处走去。   “伯父。”   “嗯,你会写吗?“汤父说着把毛笔递给夏洛。   夏洛接过笔低头看汤父写的字,“厚德载物“四个字赫然眼前,气势浑雄,大家风范。夏洛心想自己初中时代就开始学习的书法这些年也没扔下,没想到在这派上用场了,应该可以应对一下。毛笔已经握在手里,不写退缩将会直接影响汤父对自己的印象。写就写呗。   夏洛重新在案台上铺好张宣纸,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抿了抿。提笔一气呵成。“宁静致远“四个行草大字刚柔并济、气韵连绵,与汤父的 ”厚德载物“浑然一体。   汤父似乎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来了兴趣,心想这姑娘年纪不大,毛笔行草能写的如此流畅,功底绝不是一两日能形成。汤父拿起“宁静致远“,招呼爱人和儿子过来观看。汤嘉宝都很诧异,这些年从没听夏洛说起会写毛笔字而且还能得到父亲的认可,顿时喜上眉梢。夏洛虽心里有些畏惧汤父,不过在此刻仍表现得很淡定稳重,她似乎明白了汤家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   “嘉宝啊,你爸爸让你在回工地前带夏洛在南鲁到处玩玩儿。“晚些时候汤母把儿子拉到卧室说。   “真的?!爸爸这是同意了?“汤嘉宝对父亲的态度转变感到兴奋和好奇。   汤母朝儿子笑着点了点头,小声跟儿子说只要你爸爸不反对这就是最好的接受,而且看得出也喜欢夏洛这姑娘。   她心里是依着儿子的,但汤父在家的权威是不能硬碰硬击破的。   夜里,下起毛毛雨,夏洛告别汤父母回公司宿舍,汤嘉宝在她宿舍楼下又一次将她抱紧,心里无比踏实,一切都按自己的步调前进,父母已接受夏洛,接下来该考虑给夏洛换个合适的工作稳稳的扎在南鲁,还得找机会想办法把自己工作调动回南鲁才行,这一刻让这对小情侣看到了光亮,雨打在脸上也格外温暖。   汤母在儿子回工地之后的第一个周末,一早就让小保姆买回只乌鸡,在瓦罐里放进宁夏枸杞、党参等名贵药材,开始亲手煲汤。她记得上次见夏洛气色看起来没有多么好,想着既然已承认她和儿子的关系,做准婆婆的也该做点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自己送过去给她比较好,当然她还有个其他目的,借着这个由头她要看看夏洛工作和住宿的环境。   咚咚咚,汤母按照儿子给的地址敲响了夏洛宿舍的房门。   “夏洛,有人找。”   “知道了。”夏洛闻声出来看到汤母,虽只是站立着,那气场足已扫射整栋楼,不免惊讶她怎么会来。   “阿姨,这大老远的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就好了呀!”   “哦,没事,我早上给你煲了锅鸡汤,来看看你。”汤母说着就把手里提的饭盒提到夏洛面前。   “鸡汤?阿姨您太好了,我都好久没喝过了!…可是,阿姨,我这地方太小了,咱到花园里去吧。”   夏洛没有让汤母进宿舍,因为空间实在是小的可怜,没有多余可以落脚的地儿。四月的天已经很温暖了,夏洛带着汤母来到楼下的亭子里,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汤母看到的夏洛生活环境很不满意,满脸愁云的给她打开煲好的乌鸡汤。她第一次见到汤母就感觉是一种富态和善的气质,很想亲近,现在她还能亲自给自己送鸡汤,心里真是感动加意外,咕嘟咕嘟连汤带肉全都吃光了。   “阿姨,您这鸡汤煲的可真够火候,我从家出来两个多月了,好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夏洛啊,你换个工作吧,这不适合你。“汤母开门见山讲。   “嗯,我本来是找我专业领域的工作,可在南鲁太难找了,就先在这干着了,好歹每个月还有份收入能养活自己。”   夏洛没想到汤母会这么直接的谈起自己的工作,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对汤家父母的想法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汤母知道夏洛学习民乐专业,还获过奖,心里早已有了如意算盘,今天来只不过是验证自己的猜想而已。   回到家,汤母和爱人谈起夏洛工作的事,表达了想借力给她调动调动,汤父听后没多话,点燃跟苏烟吐出一圈烟雾陷入沉思。    ☆、搬进汤家   一个月后,夏洛又被汤母召唤到家里,已经习惯被汤家召唤来召唤去的她也没觉得这次有什么不同,不过还是很礼貌的用刚发的工资买了好几种热带水果带去。   “夏洛啊,你伯父给你做局里安排了工作,下周带好专业证书和这个报道单到局里报道。”客套话后汤母把一张铁路总局开具的报道单递到夏洛面前。   “啊?!伯父为我安排工作了?这哪儿好意思啊!”夏洛对这事很意外,但心里已喜不自胜。   汤父趁着自己还在副局的交椅上稳坐就把夏洛按照家属的身份内招到铁路总局直属的文化事业部,正式编制,待遇稳定,平时会到各分公司或项目上演出,讲出去也不给汤家丢脸。   夏洛心里明白汤家的意思,自己和嘉宝这么多年也没断了,嘉宝就是坚持到底的意思,眼看儿子年龄也大了,在局里同龄人中大都有了孩子,汤家也是在接受夏洛的前提下做出了最大的支持,毕竟汤父在局里是领导,儿媳的条件不能太差劲儿。夏洛安然接受汤家的安排,她上大学开始就是为了争气给汤家看,其次是为了嘉宝,但现在她初到南鲁,一个外地妹子,扔大街上都没有挑出来特别的本事和阅历,和无数出来打工的年轻人一样,没有背景没有经济,为了自己在南鲁能有一席之地,她绝不能为了无形的自尊颜面而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夜至深,夏洛仍未眠,美好的憧憬呼啦一下全部涌现脑海,从抱着琵琶在台上演出的情景到身披浪漫婚纱和嘉宝迈进婚礼殿堂的瞬间再到孩儿呱呱落地嘤嘤的啼声……梦幻到天马行空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进入梦乡。   一早醒来,夏洛又拿出文工团报道单确认了头一天汤母说的事不是梦境。然后仔细叠好放进钱包里,再装入手提包的内格,生怕丢了。昨天连夜写的辞职报告今天一上班就打算交到人事部,这份工作刚过了试用期,幸好人事部办事拖拉还没有跟她签《劳动合同》,要不还有点麻烦呢。   “怎么啦?做的不开心了还是公司待遇不好啊?”人事经理接到夏洛的辞职报告很意外,并没有打开看。   “哦,经理,不是这样的,我家人给我找了其他工作,这不,我下周得到那边单位报到去。”夏洛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自己伶俐会看事打从进公司起也没受过老员工什么刁难。   “是吗?那可挺好,诶?你不是说着南鲁没有家人吗?”人事经理疑惑。   “嗯,其实是没有我家人,这个…这个是我男朋友的家人。“夏洛如实回答。   “呦!男朋友的家人在啊?还给你安排工作了,这么好的事我们可摊不上。“人事经理醋不啦叽说。   人事经理从临近小城小村出来到南鲁拼搏了七八年了,找的男朋友也有好几个了,虽也有南鲁本地的,大都是一般老百姓家庭没什么社会关系能让她借力的,她还一门心思想扎在南鲁誓死绝不再回乡下种地,可靠自己的那点收入想在南鲁安家买房真是太难了。   “快坐下,跟我说说找的什么单位?你婆家干嘛的啊?”人事经理过度热情的把夏洛拉到椅子坐下。   “也没什么特别,是在一铁路局安排了点事。“夏洛不想声张,她看出人事经理想套近乎拉关系,所以没有说汤父是铁路总局副局的事。   “铁路局?诶呀!那可是好单位啊,诶?你是做演员还是什么啊?你不是学琵琶的吗?是不是做演员啊?什么时候你有演出可得告诉姐姐我啊!“人事经理一连串问话伴着兜不住的唾沫星子喷出来。   夏洛本能的往后靠了靠,从心底有点反感人事经理的势力眼,以前就当一外来打工妹的态度吆嚯来吆嚯去的,虽没刁难总是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热情。   “夏洛,有客户电话。”电访部的同事过来叫她,正好也帮她解了围。   出了人事经理的门,夏洛长松了口气,万分感谢叫她的同事,搞得同事一头雾水。   打完今天的最后一个电话,夏洛认真整理好记录,把所有资料转交给胖主管,在人事部的监督下每一张单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算是顺利完成交接工作。   新工作前的空档期,夏洛决定好好利用一下。原公司宿舍不能再住了,夏洛搬进了汤家。   汤母让保姆整理出房间,没有让夏洛住进嘉宝房间,家里一共有四个卧房,一间汤父母主卧,一间书房,一间嘉宝卧室,还有一间是小妹闺房,小妹去年刚考上西南交通大学,过了年就回学校了,假期才会回来,夏洛暂时被安排到小妹房间。女孩子的房间什么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根本不用夏洛操心,她放下行李后扑到在软绵绵的席梦思床上,小保姆给她换上了新的粉色系列床品,她其实更喜欢紫色系列,不过这不是她挑剔的地方。软软的羽绒褥子和被子,一躺就陷进去的蓬松松的枕头,让瞌睡虫马上关顾到夏洛的眼睛,差点睡着了的时候,小保姆过来叫吃饭。   “哦,来了。”夏洛努力睁开双眼,挺起精神下了床。   “怎么样,还满意吧。”汤母落座餐桌主人位客气说道。   “你先住着,工作稳定了再说。”没等夏洛回答,汤母又补充说。   “好的阿姨。“夏洛开始习惯用简洁肯定的话语回答汤母,因为汤母不是要听自己的意见和建议而是同意或认可的回答。   小保姆继续分菜工作,晚餐开始,无声无息,连咀嚼声音都得立起耳朵才能辩出。小时候吃饭老是喜欢吧唧嘴,因为这个没少被老妈骂,总算是养成闭嘴嚼饭的习惯。从此刻起夏洛就得仔细学习汤家的礼仪、生活习惯和交流方式,把自己的随意随性全都通通藏好,决不能露出小尾巴被人踩到。   在征得汤父母同意的前提下,白天家人都上班,只有小保姆在时,夏洛可以练习琵琶,但要在汤父母下班前半个小时停止。这样夏洛几天都在规定时间练习,分分钟都很珍惜,她的听众是小保姆,小保姆一边摘菜洗菜一边能欣赏古典琵琶曲,心里还挺美的,不停的夸奖夏洛弹的好,以往都是她自己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哼着不太着调的歌做事,没有乐趣,汤母不允许小保姆在白天看电视,其实倒不是小气,而是她觉得年轻人多看看书更好。   夏洛大概用了一周的时间练习琵琶和读书,没怎么出门。报道的前一天正好是周日,早饭后汤母把夏洛叫到沙发前坐下,拿出一个红色纸包给她。夏洛接过来捏了捏里面是硬的像是卡片。汤母让夏洛打开看看,夏洛仔细拆开粘好的封口,拿出里面的卡片,是张金灿灿的购物卡,面值2000元。   汤母指着购物卡对夏洛说,去这个商场买几套可以上班穿的正式些的服装,你的衣服以后就休闲在家或排练时候穿,上班穿不合适。   夏洛听到汤母的话挺意外,虽然自己的衣服都是价格不高的,但自己挑东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从不会俗气,后来瞬间一想,眼光再好买来的也是便宜货,怎么穿也不会穿出高品质的质量,汤家这是在要自己的脸面呢。   夏洛谢过汤母后出门去指定的商场。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手紧握着放到外衣口袋里的购物卡,心里不知是哪般滋味,汤母一出手就是两千块购物卡让自己去买衣服,不管是为了汤家的脸面还是不差钱,这个价值2000元的小小卡片对于现在的夏洛来说心里冲击也不算小。自己以前也曾上班赚过钱,那时因为爸爸的离弃,大部分工资都用来贴补家用了,自己真没这么大手大脚的消费过。她又紧了紧出了微汗的手,盘算着是按照汤母说的都花掉呢还是选一些经济实惠的衣服呢。   49路公交车开来,呼啦呼啦的人们争相恐后的抢上车,全然中国式上车模式,夏洛让来让去在最后蹭上了车。车上没有多余的座位,连把手的地方都是一个加一个的叠着抓。怎么周日一早还这么多人坐车,都是闲着没事干还是忙得都是事啊,夏洛被挤的有些烦躁。   挨过十几站地后终于到市中心繁华高级的Y商场,夏洛呆看着这座巨厦一层的高级商场,楼上五星级酒店的地标性建筑。阳光晒得刺眼,她没有觉得欣喜反而觉得是阳光的一种嘲笑,赶紧低下头快步走进商场的旋转门。   进这种高档商场,兜里没有票子时候不敢进来逛,没有底气也不愿看营业员的各种势力眼光。除了嘉宝前段时间给她换的那身行头外,夏洛没有什么上档次的衣着。现在兜里揣着票子怎么也不敢大方的逛呢,夏洛大体看了一圈,一楼都是国际化妆品,连听都没听过的品牌,井字的商场结构一眼就能看到上面几层销售的什么商品,夏洛按照电梯口的楼层商品介绍直接上了三楼淑女丽人区。各色鲜艳色彩疯了一样的闯入她的眼睛,也没见得款式好看到离谱的衣服衬着模特和装修布局整个档次就提升了许多,夏洛随手翻看了模特身上的价格牌,我去,1500多元,一件初夏薄款外套,这可怎么办,看来2000块在这个商场能买到的也就是一般一般的衣服了。夏洛仔仔细细在三层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搭配出两套半满意的衣服,卡上的钱刷光了,自己还贴了二百元,不管怎样都得有个好的开始,人靠衣服马靠鞍,现寄人篱下还能过着条件不错的生活,既来之则安之吧。 ☆、重拾科班艺技   周一一早汤父的司机就在楼下等候,用过早餐,汤母正忙着给汤父穿好西装,汤父见夏洛也穿好新买的职业装准备出门,就对她说一起走吧。夏洛平时与汤父交流较少,汤父很严谨不爱说话,只说关键,没有废话,夏洛赶忙应声说好,顺手接过小保姆递过来的公文包,跟着汤父后面出了门。   “今天你这状态很好,到了文化事业部要多长心眼儿,不能打着我的旗号做不该做的事,知道吗?“汤父坐在红旗车的后排对身边的夏洛说。   “嗯,好的伯父。”夏洛老老实实回答。   “发生什么事可以晚上回家跟我说,不能到办公室找我。”汤父继续叮嘱。   “好的伯父,我记下了。”夏洛说。   很快,车子开进南鲁市连接中心广场主干道旁的一栋20层高的铁路总局的大门,衣着整洁的保卫人员恭恭敬敬的向车子敬了个礼,当然这是在向车内的汤局长敬礼,由于车窗被太阳膜贴的黑乎乎,虽然每天都能见到局长车,可是保卫人员却没有几个能天天见到汤局长的身形,有时候其实只是司机一个人驾车而已。车辆在楼正门口稳稳停下,司机麻利下车开开后座车门,汤父下车前对夏洛说到地下停车场再下来,然后自己大踏步走进办公楼。   司机接着把车开进地下二层停车场告诉夏洛该从哪里坐电梯,夏洛下车,坐电梯直到6楼文化事业部报道。   2002年5月13日,周一,文化事业部报道。   电梯停在6楼,门打开,离电梯门三四米的距离是一道玻璃双开门,夏洛轻轻推开一扇门迈进文化事业部区域,找到行政科长办公室。   “咚咚咚…“夏洛轻轻叩门。   “请进!“   夏洛慢慢把门打开,对着里面办公桌前坐着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的行政科长说明自己的来意,并拿出报道单给他看。   “哦,是你啊!你就是夏洛,快来坐下说话。”行政科长一看报道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上面领导早就交代好了,这可是汤局家的儿媳妇,可不能怠慢。边说着边抬了抬他那厚重的臀,眯着小眼堆出笑脸示意夏洛坐沙发上。   夏洛被行政经理180度的大转弯搞得想笑,忍着没让他看出来。这是遇到的第二个因为汤家关系对自己转变态度的人,第一个是原公司那个人事经理,她心里在想要是当时告诉那个人事经理男朋友的父亲是局长的话,估计粘上身的就不是一点麻烦事儿了,现在想起汤父下车前的叮嘱庆幸自己没多话。   行政科长亲自引路带夏洛到各办公室认门认人,一见来人是科长亲自引领的都很有眼神的礼貌打招呼,一般进来新人都是科室主任自己领回科室就好,谁知道今儿是哪个大领导的亲戚家属。在这种事业机关单位没有靠山或关系不扎实的都是小心谨慎做事,关系网庞大,错综复杂,保不准就得得罪关键人物的嘴眼。夏洛此刻成了他们眼中新的嘴眼。   夏洛被安排到乐器组,向同事们自我介绍完毕,就正式进入工作。同组的一位拉二胡的女孩,叫陈力,也是近期安排进来的某领导的准儿媳,陈力是湖南妹子,23岁,五官端正没什么特别,眼细长而小,看不见睫毛,吸引人的是皮肤天生水嫩白皙好像永远晒不黑,让人直想捏一把,她说话声音柔柔细细,典型的娇小可爱小女人形象,人说湖南妹子会发嗲这回可真见识到了。她父亲早逝,与母亲生活多年,去年母亲病故撒手而去,只剩孤独小身板撑起只有一个人的家。今年经老乡介绍认识现在的未婚夫,几次相处后觉得投缘,男方家境也殷实就随未婚夫回了南鲁,很会做事做人的陈力在准公婆面前很讨巧,近日准公公又给安排工作进了文化事业部,现在正好又和夏洛俩人搭上伴。同感背靠大树真的好乘凉。   “夏洛,一起吃午饭吧?“练习完毕陈力对夏洛说。   “嗯,好啊,力力姐平时都在哪吃啊,食堂吗?”夏洛也收拾起琵琶。   “大部分时间是在食堂吃的啦,有时候我婆婆会让保姆给我带好的啦。“陈力说。   “你不是没结婚吗?在婆家住呢吗?“夏洛一听陈力这一说想着跟自己还真是像。   “嗯,结婚证领好了呀,过两个月就办婚礼。“陈力特别强调自己已是合法关系。   “恭喜你啊。“夏洛听出陈力言外之意,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和嘉宝走向结婚殿堂,似乎自己没有权利做主。   夏洛靠坐在床边梳理这一周在文化事业部的情况和部里的每一个人。文化事业部是铁路总局隐含在后方的关系网。是科班出身的关系就安排到对口的科室,不是科班没专业技能的关系就安排进后勤保障科室,目前一百多人的编制,看情况也没有数量上限。在部里每个人说话都像打太极一样,说半句留半句,听半句信半句,夏洛工作中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说错话给汤父惹祸。   我得去趟书店,夏洛心里有了想法,拿起包包往外走。汤父母去参加朋友婚礼,小保姆今天也休息,夏洛算算自己来去自由的时间真的很有限。   在南鲁的业余时间夏洛基本都奉献给了新华书店和图书馆,今儿她没有去找爱看的小说,而是直奔从没感兴趣的政治谋略类。她要找什么?   回到家时汤父母已在家,夏洛抱着一摞子书进门,汤父便问她买的什么书?夏洛把精心挑选的书拿给汤父看。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曾国藩传》,汤父一看书名,很是惊讶,小丫头人不大还真是能给他带来意外,从最初的过硬书法到现在开始研究谋略,没想到夏洛会有这样的思想觉悟而不是跟很多年轻女孩一样光知道娱乐明星八卦电影,看书也是看没营养的休闲书。连自己三个孩子都不愿意看政治谋略的书,特别是嘉宝,藏书种类繁多唯独不爱谋略,所以他在和儿女们谈政治军事谋略之类的时候,孩子们都像是在听经文一样,昏昏沉沉。汤父满意的拍拍书让夏洛好好看,还说有不太懂的地方愿意的话可以和他多交流。   夏洛的小举动赢得汤父的欣赏,打从来了汤家她留了个心眼,随时留意汤父母的喜好,这样可以有选择有针对性的慢慢渗透,不过这次买书恰巧也和自己意,她也越来越觉得成为汤家正式成员不远了。    ☆、好事将近   7月6日,五月二十六,周六,三个六六顺的日子,陈力和丈夫韩鹏在南鲁市五星级皇宫酒店举行盛大婚礼。局里大小领导悉数到场,估计除了开大会,能聚齐的机会屈指可数。陈力的公爹也是韩鹏的亲爹是铁路总局现任公安部部长,元老级人物,局长都得敬三分,韩部长公子的婚礼那可是都要给面子的。汤父汤母列主位席,官方圆润的和各位聊天。汤嘉宝一早就从工地赶回参加好朋友的婚礼,夏洛直到结婚请帖发到自己手里,才知道陈力的丈夫就是和汤嘉宝要好的韩鹏哥哥。   来宾各自按桌名牌标注就坐,都等着新人典礼仪式开始。汤嘉宝向同席的同学同事介绍了夏洛,大家起哄要喝俩人的喜酒,在这样的气氛下嘉宝也掩饰不住喜悦直乐着嘴说快了快了,夏洛只是在旁边半掩含笑,她心里知道日子不远了。   正午时分典礼开始,新郎新娘在套话段子的引导下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拜过双亲。韩鹏的妈妈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现在的母亲是抚养他长大的继母,带他也还好,人很年轻,后又给他生了个妹妹,现在还在上初中。韩母在接受儿子儿媳妇鞠躬的时候,赶紧掏出准备好的大红包交到儿媳妇手里,主持人切缝时机的开讲,“俏婆婆送上大红包,八万里挑一幸福到!“大家都明白这是包了八万零一的红包。八万?夏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陈力真是好命啊,刚进门婆婆就给个大开门红,以后就擎等着当少奶奶了。   婚礼结束已经偏下午,局里领导在贵宾室吃喝完早早都离开了,年轻的也闹腾的差不多撤了。嘉宝夏洛单独和新郎新娘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聊天,韩鹏给嘉宝使了个眼神说,抓点紧啊,早点让老爷子把你们的事儿定下来你不就踏实了,夏洛和陈力现在在一起工作,咱俩以后可是两家人的聚会了,以后再添个小宝,可够热闹的啊!   汤嘉宝这一阵子就在盘算着和夏洛的婚事,父母没提,自己也不敢主动提。想着反正父母已经接受夏洛了,结婚的事想必也是有打算的。   他的想法是对的,汤父知道韩部长的公子7月份要大办婚礼,到场人员一定是齐全的。自己儿子的婚礼不能离得日期很近,待沟通热乎劲儿降些再举办,他要看看韩部长公子的婚礼档次来决定嘉宝婚礼的档次,大儿子结婚早些年,那时没太多比较就平常的办完了。现在形势不同,趁自己在位还有人脉可以为嘉宝事业开展起个推动作用。   一早就听见陈力发嗲的笑声传遍科室,她休完婚假开始上班,正在挨屋发喜糖。休整了一个月,幸福的能量充满全身,真是满面红光的少妇,夏洛好生羡慕。自己长相虽好,总觉得和陈力比起来干瘪了许多没有珠圆玉润的富态样,汤母也常嘱咐小保姆给她煲汤调养,可气色却改善不多。   晚餐后,嘉宝和夏洛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汤父召唤大家到书房开家庭会议。嘉宝夏洛有些摸不清父亲的想法,乖乖的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等着。“嘉宝啊,洛洛也来咱家有段时间了,看得出你们感情也挺稳定,过了国庆就把婚事办了吧……洛洛,你看你家那边怎么个通知法?“汤父直奔主题的说。夏洛被这一突然问话给整懵了,略想了下…回话说得先和妈妈电话说清楚这事,毕竟是终身大事,况且户口本还在北江那,想要登记也得等寄过来才行。   汤父同意夏洛的想法,又大体说了和汤母的意思,就回房间了。汤嘉宝听父亲这么说气血膨胀,抓起夏洛的手赶紧拉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夏洛被搂在怀里,红着脸低下头好像刚认识般羞涩。终于熬出头了,夏洛为嘉宝的始终如一感动,为自己的选择庆幸。   次日,夏洛拨通妈妈电话,把在南鲁汤家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到底是有经历的人,洛文杰叮嘱夏洛不能反应太强烈,凡事都得藏个心眼,毕竟是有脸面的人家,一言一行都得注意,夏洛认真听着。洛文杰告诉夏洛王潇来过几次电话,最后一次说要结婚了,新娘是郭曼曼,日子也是十月份,这倒是给了夏洛个大惊讶,他俩啥时候好上的?难道郭曼曼不知道她和王潇为什么分开的吗?她不在意王潇的那种行为吗?…或许…想到这,夏洛终于明白那天圣诞Party一结束就接到郭曼曼的电话说展厅没什么客人让自己早点过来耍耍,为什么郭曼曼要那么大声的跟自己打招呼。为什么李可刚打了王潇,警察就赶到珠环阁。为什么在自己和王潇断绝关系后再也没有接到郭曼曼的任何电话……一连串的疑问都解开了。王潇的意外劈腿实则是郭曼曼一手策划,那新招进来的女店员是郭曼曼花钱雇来的专业拆客,专门破坏情侣的一种不上档次的职业,酬金不菲。郭曼曼一直在等待时机拆散夏洛和王潇的关系,时机等不到就精心策划了这样的插曲。她了解夏洛的性格一定不会原谅王潇的不轨行为,绝不会再有继续的可能,而郭曼曼一直以来就倾心于王潇,虽有男友但跟自己一样是外地来合海打工的,居无定所,她不想把自己托付给这样一个没有安定感的男人,她要再迅速些咸鱼翻身。王潇是她为自己物色的合适伴侣,只不过一直碍于夏洛的存在,不便太直接表露和争抢,所以才大费周折导演这出好戏。其实,何必呢?夏洛和王潇也未必就是她认为的情侣关系,关键在于夏洛不知不觉已经动了情。   夏洛为心思缜密的郭曼曼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叹气。想想也挺好的,自己已经回到嘉宝身边,合海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今后各走各的路,再无交集。她依然会从心底真心祝他们幸福。   汤嘉宝工地的工作告一段落,目前回南鲁休假待命。每天下班夏洛都能见到嘉宝会觉得特别踏实,又可以谈文学玩浪漫,只是父母在家时不能太腻歪。很快就收到妈妈寄来的户口本,俩人来到民政局领了合法结婚证,一人手持一本,相视笑得好开心。这一天是2002年9月23日,农历八月十七,周一,天晴。   从这天起俩人被拴在一起共生荣华富贵生老病死。为了庆祝,汤嘉宝在南鲁广场附近的名典咖啡定了包间,牵手爱人体味现磨咖啡的魅力。这是夏洛第一次和汤嘉宝走进名典……还会来第二次……   夜已深,俩人回到家,夏洛轻轻的把刚买的钻戒从手指上脱下,小心翼翼地放回首饰盒里交给汤母收好,她要等到婚礼那天由嘉宝亲自为她戴上。已是合法夫妻,汤父母没有再约束他们,反而俩人有些不知所措,平静的躺在嘉宝床上聊着天,憧憬着未来,慢慢进入了梦乡。 ☆、终成眷属   汤母、嘉宝和夏洛一早开车来到城郊外,车子停在一座洋房的门前,夏洛跟在汤母身后不清楚自己又要被介绍给谁认识,随时绷起神经拉着嘉宝的手。汤母从包里掏出钥匙包递给夏洛要她去开门,满脑子疑问的夏洛在映入眼帘的巨幅婚纱照片面前瞬间明白了。   郊外的皇堡洋房是汤家早年给嘉宝准备的,当年经人牵线私自给儿子许下了门亲事,南鲁市秘书长的千金,海归高材生,汤家门面上也做足了功课。正赶上嘉宝与夏洛相识相恋的阶段,闹得很不愉快,亲事黄了,房子一直就搁在那儿。现在的情况,汤家既然已接受夏洛,洋房自然还是要给嘉宝的,总不能让儿子媳妇跟自己住在大院里,那汤家脸面怎过得去。   洋房分两层,260平米,一楼花园已是郁郁葱葱蔓延,房内整个装修风格欧美现代,与大院的汤家截然不同,更适合年轻人居住。夏洛感到太意外,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汤母也很满意刚刚装修的风格。主体设计是嘉宝亲自把关,打从工地回来,嘉宝就没有停止休息,在夏洛上班的时候自己都是在这房子里度过的,又一次给了夏洛惊喜和意外。   国庆转眼即到,房子装修后清理工作全部完成,家具家电这几天陆陆续续送来,嘉宝和夏洛每天在新家里忙的不亦乐乎。韩鹏和陈力也从大院搬进了皇堡洋房。韩家和汤家在门面场面各种面上一直暗自较量,不相上下。反而汤嘉宝和韩鹏却不在意,发小长大的兄弟似乎更和谐些。   “韩鹏,快来看,嘉宝家的餐桌我好喜欢嘞!比咱家那个好看。“陈力嗲声嗲气跟韩鹏撒娇。   “一个餐桌,不就是吃饭用的,差不多就行呗,咱家的已经够好的了,不要再挑剔了。”韩鹏不喜欢陈力总是一副一惊一乍的夸张表情,没搭理她几句继续跟嘉宝商量着事情。陈力一看韩鹏没下文嘴角撇了撇转身找夏洛聊天洗水果。   韩部长最近在为儿子的工作做安排,有消息说这次去的项目是和汤嘉宝一起到雅砻江附近水电站修隧道,工期不会短,最少也得三五年,这个大项目的踏板踏好了,羽翼丰满了,接下来转战工地就会很顺畅。虽然对于局里的很多驻外家庭来说分离早已习以为常,可毕竟这是两对刚新婚的年轻夫妻,三五年的分离不是小事,即使会有假期回来,相聚的日子还是会成为奢侈。看着刚娶进门和即将娶进门的还不知情的两个女孩,韩鹏和嘉宝满脸愁容。   “各位领导、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金秋十月,阳光明媚,欢声笑语,天赐吉祥,在这美好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一对新人喜结连理,下面请允许我代表新郎汤嘉宝,新娘夏洛以及家人对全场嘉宾的光临表示由衷的感谢!”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说。   2002年10月13日,农历九月初八,周日,新人喜结连理,夏洛和汤嘉宝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婚礼。   洛文杰也在几天前赶到南鲁,夏家的亲戚没来许多,只是二姨妈、两个表哥、一个表姐还有表哥的同学。娘家席位有些冷清,主位上只有妈妈和二姨妈。典礼时洛文杰就有些想要抹泪儿,二姐在一旁不停的劝慰。洛文杰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自然不用多说,难过是好好的闺女出嫁,连个亲爹都没能到婚礼现场,平时她不多言语,此时真是恨得牙根直痒痒。   夏洛换上中式旗袍,开衩直到大腿根,嘉宝在一旁一直护着怕媳妇走了光。新人挨桌敬酒,最后一桌轮到新郎朋友同学,已经等急了的同学朋友们迫不及待的把新郎按住开始“刁难”,当然目标其实是夏洛,一矮胖矮胖的同学提议要新人喝“炸弹”,夏洛听后心里直发毛。“炸弹”可是要大中小三个套杯,红白啤三掺的喝啊,就嘉宝那点酒量现在都快撑不住了,再来几回合“炸弹”,婚礼没结束就得趴下。   “这酒呢,论情谊我们得喝,不过,嘉宝已经快瘫下了,你们也不想看着他回去被老爷子教训,就放过他,我替他喝。”夏洛知道这帮哥们的心思是想灌自己,就顺着意思给嘉宝解了围。   矮胖同学已经倒满了“一号炸弹”,夏洛接杯,一脚迈上椅子,另一只紧跟上站稳后长呼口气,仰脖一口掫进嘴里,没敢品味就咕噜咽下去,瞬时从嗓子经食管涌进胃里,火烧一样灼热。夏洛缓了缓神,把酒杯倒过来放在桌面上微笑看着大家。   这一来,第一次见嘉宝媳妇如此爽快,大家开始大势起哄开始到第二杯“炸弹”,嘉宝在旁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也是头一次见夏洛这架势,意外的表情不次于大伙。   夏洛又连掫进两杯红白啤,面色涨红,人面桃花,大伙不再起哄,被来势汹汹的新娘子给吓着了,三大杯炸弹可不是闹着玩的,连他们老爷们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量,今儿让新娘子给拿下了,虽说也喝多了,却没有失态,嘉宝赶紧缠着媳妇回休息室。   夏洛迷迷糊糊靠在嘉宝怀里感觉胃里烧的快熟了,口又干又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一瓶可乐,打了个长嗝后才算舒服点。她抬头对嘉宝傻笑,满嘴酒气抱住嘉宝脸就亲了一大口,接着就睡过去了。怀里的夏洛楚楚动人,绯红的脸庞滚滚发烫,嘉宝把媳妇安放在沙发上盖好衣服,就在旁边端看着,他一直喜欢这样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夏洛,此刻他真正属于自己,从开始相恋时到现在,他爱她,愿意一辈子守护她。   宾客全部送回,汤父母先回家继续接待亲戚们,留下两辆车把新人和娘家人一起送回郊外洋房。洛文杰一行人这些日子一直在郊外和夏洛住,二姨妈和表姐可对这房子做足了文章,信息量足够多,已经大肆宣传到了北江和各地亲戚耳朵里,大多数亲戚朋友都感叹夏洛嫁得好,极少人也会有风凉话泼出说家境悬殊太大不一定过得长远。洛文杰不在乎谁怎么说女儿,她懂得女儿和女婿的感情不是金钱这俗物能替代的。    ☆、飞来横祸   婚后的生活幸福安逸,还没有出蜜月期,本来是准备出去旅游,不过正赶上局里要求汤嘉宝待命准备随时去新项目任职,旅游的事就暂搁置。其实俩人也没觉得在家有什么不好,能这样腻腻歪歪的在一起做饭,看电视,修剪花园,已经是非常美好的事儿了。洛文杰在女儿这住了一周就要回北江,夏云轩还在上学已经托给邻居照顾好些天了,很不放心。   夏洛此时心里打起个小算盘。   12月底,汤嘉宝和韩鹏接到新项目职位任命书,汤嘉宝任安全指挥长,韩鹏任质检指挥长,俩家人开始准备各自的行囊,过了元旦就出发。   刚步入婚姻生活的夏洛对嘉宝的驻外并不陌生,只是心里很感空虚,这么大的房子以后只有一个人,难免觉得孤独,她又不想搬到大院和公婆住,借此机会她就跟嘉宝诉苦等着嘉宝想办法。   汤嘉宝自然是不忍心把娇妻一个人留在这空荡房子里,要是能带着她一起去项目上就最好了,可是现实不允许,工队刚进驻条件艰苦,何况夏洛也有工作。思量再三,嘉宝提议把岳母接过来住,方便照顾夏洛,况且云轩也该上初中了,南鲁的教育在全国都是拔尖的,来这一起总是好些。   如夏洛所料,嘉宝提议让妈妈和弟弟搬到南鲁居住。只是,汤父母的工作不知能不能做通,这个还得嘉宝来说。   夏洛的户口已从北江迁入南鲁市,落户汤家。   汤父母听了儿子的建议后并没有反对,还嘱咐安排好云轩上学的事情。夏洛很感激公婆的关照,对公婆更是孝敬有加。   考虑到儿子还有半年就小学毕业了,洛文杰没有马上动身,只是在家里开始慢慢处理房产,安排家当。夏斌依然没有音讯。   汤嘉宝新项目已经开始进展,房屋简陋设施也不齐全,眼看春节临近,工期还不能暂停,这个年看来又得在外过了。   接到嘉宝的电话,夏洛好失望,千盼万盼就等着过年团聚,这事又要泡汤。   “你不回来我就过去。”夏洛想起自己可以过去陪嘉宝过年不也挺好。这些年自己还没有见过工地现场是什么样子呢。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好你和陈力一起来还是个伴儿”嘉宝笑着说。   还没过小年,夏洛、陈力就跟科室主任请了假,登上了飞往成都的航班。   从成都换乘火车到汉源县时已经是晚11点多钟了。汤嘉宝和韩鹏还有司机在出站口等了好久。这个时间进站的车只有这一趟,下车的人也不多,俩人刚到出站口就被认了出来。几个月不见的两对小两口抑制不住亲热,一个比一个抱得紧,司机老李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吉普车向项目部出发,一路上翻山越岭,折腾的夏洛下车吐了好几回。这是什么地儿啊,怎么这么多山要翻,进趟县城可真是不容易。好不易熬到没有山要翻越,路也是极其不平坦,车窗外哄哄的声音很大。嘉宝告诉夏洛窗外就是雅砻江,四川最富有的江水,天黑沉沉的只闻其声未见其貌显得更是神秘。   项目部安置在一个小山坡的平地上,院子很大,办公区、食堂区、宿舍区都分配开,井然有序,简陋却规整。旗杆子上大大的照明灯会一直亮到天明七点新闻广播响起。新闻广播是项目部老书记必听内容,也是叫醒神器。   还在梦乡中的夏洛被门口突然想起的广播吵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汤嘉宝已经快穿好衣服了。   “早啊,这是什么声音啊,你这还放广播?”夏洛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地方这么早放广播叫醒,大学都不用这招了。   “睡得怎么样啊宝贝,没事,你再睡会,我吃完把饭给你打回来吃。”汤嘉宝拿起饭盆准备到食堂打饭。   “嗯---,我还是起来吧,第一次来可别让人觉得我是个懒婆娘,哈哈哈哈。”夏洛说着迅速整装和嘉宝一起出门。   昨夜到的时候借着灯光大概看了下房屋布局,只是出门还是吓了一跳,宿舍后面就是雅砻江,庞大壮观,呼啸的江水轰隆隆沸腾,正在欢迎远方的客人,又像是急着赶路奔赴下一段旅程,看来自己是真的疲惫了,竟然在这么吵的环境都能睡的那么香甜。   韩鹏和陈力住隔壁,也刚出门。他们来到食堂,所有人几乎都到齐了,项目经理老郭招呼他们和他一起坐,简单跟同事们介绍一番,早饭开始。   上午,夏洛和陈力把自己男人的衣物床单等全部洗刷一遍,真是没有女人的日子都不成日子。所有卫生都做完,累的夏洛躺在床上迷糊着了。   汤嘉宝回来见门口整整齐齐晒着清香干净的衣服,鞋子也一双一双刷好晾在窗台边,心里暖极了,推开门,夏洛还没有醒,口水都睡流出来了,笑的他直刮她鼻子。   “起来吃饭了懒虫。”嘉宝从被窝里把夏洛拽起。   夏洛睁眼一看是嘉宝回来了,突然像见到宝贝一样一起身坐起来。“可回来了,时间过的好慢啊,你看我干了那么多活,还没到中午,这的时间是不是比南鲁要长啊!”   “傻瓜,怎么会时间长,习惯了就好了,走,吃饭去。”嘉宝爱抚摸摸媳妇头发说。   厨子是从当地请的一中年干巴巴的女人,不过厨艺可是了得。项目部十几人吃饭,没有一个能挑出哪不好的,夏洛也是第一次吃四川菜,虽辣些,可够味,多填了不少饭。   就在大家吃的聊得开心时候,一声巨响破山而出,所有人都迅速隐蔽,韩鹏一把把陈力拉进自己怀里,躲到墙边。夏洛傻了眼不明什么情况,嘴里的饭还没来得及咽下,汤嘉宝在第一时间迅速躲到窗边的墙根去,却,没有管自己,还是厨师大姐看到傻坐在饭桌旁的夏洛一把拉拽到自己身边。夏洛刚站稳的瞬间,一块盘子大小的石块猛地飞砸过来,窗户呼啦一下破了,石头砸在饭桌上,正是夏洛刚起身的地方。所有人都惊呆了,汤嘉宝赶紧过来问夏洛有没有事。   被雅砻江隔开的两座山都在进行隧道工程,巨响是从对面山上传来的,进度较快所以又要炸山后挖掘,隔几天就会出现这样的巨响,深山峡谷也没什么百姓在这居住,只有几个工程项目的工作人员,大家都习惯这巨响。每到炸山,石块就乱飞,今儿就是一块被崩出来的山石,正好砸中项目部食堂窗户,险些要了夏洛的命。   突如其来的遭遇,真的是飞来横石。虽然夏洛在尽量理解人都有保护自我的本能反应,但她真的接受不了自己的爱人在危难时刻弃自己与危险境地全然不顾,而同处境的陈力却被韩鹏第一时间保护的紧紧的。这说明什么?证明什么?全然不知……   整整几天夏洛都不愿说话,没胃口吃饭,昏昏沉沉的睡了又睡。厨师大姐说这是吓着了,得找当地的神婆婆给勾勾魂才行。夏洛哪里信这个,她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心里过不来这坎。 ☆、母携子投奔女儿   转眼即到大年三十,夏洛觉得精神好多了,就到厨房帮着准备过年饭。项目部里的女人不多,除了夏洛、陈力、厨师大姐,近日又来了两位家属,现在都来厨房帮忙,为战斗在一线的男同胞们做好后勤工作。   四川的火腿腊肉、腊鱼、腊鸭都很有名,是雅砻江一代百姓过年必备食材,可以瓦罐蒸食,煲汤,还可配上汉源的花椒半蒸半炒,整个干腊风味能传出好远嘞!   最值得一提的当属厨师大姐炒的回锅肉,肉片肥瘦相连,金黄亮油,是四川人最爱的家常美食之首。母亲用它来犒劳归家的孩儿,妻子用它来安慰辛劳的丈夫,不论走出家多远,一碗回锅肉总是最为牵挂,牵挂的不仅仅是它的美味,更多的牵挂是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   外来的人们或许品尝不出回锅肉的乡情,单说这美味就足以让大家回味的了。   所有人在除夕这天都早早收了工,欢聚在食堂热闹打牌、看电视。深山里条件有限,能娱乐的项目实在少之甚少。女人们终于忙完了年夜饭,一盘盘精心烹制的菜肴陆续上桌,整个过年的气氛也伴着热腾腾的酒菜快速升温。   这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大年,也是夏洛和汤嘉宝第一次过年。酒过三巡,夏洛热的出来透透气。雅砻江水没日没夜的咆哮,夏洛走近江边,对着江水一阵呐喊,像是要把心里的各种憋闷都喊出去,让江水冲走不快,快速的。   初一一早,项目经理老郭就组织大家去爬山,说新年第一天得勤快些,真实的目的其实他想到山顶去看一下引水的蓄水池是否还完好,毕竟关系到每个人的身体健康的大事。从项目部驻扎的这座山,向上爬,起点的高度已经在一千多米了,往上爬是没有好路的,只有原来半山顶上有几户养山羊的农家踏出一跳狭长坎坷的土山路。大家伙都换上运动鞋,轻装风衣,备好双肩包,准备迎接新年第一天。   一人帮扶一人,每踩一步都得踩在前面人的脚印才保险。夏洛喜欢这种活动,从小在老林区长大的她对大山有种特别的情感,山于她,像母亲又像父亲。   在爬到临近两千多米的时候,太阳变得格外大,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没有一丝寒冷。   一行人穿过小瀑布后进入了仿佛童话世界的一块山坳。   “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夏洛眼睛瞪得溜圆问嘉宝。   “哇哦!还真是大个啊,这仙人掌成精了吗?!”汤嘉宝对眼前的场景啧啧惊叹。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摸索着环视周围的环境,七八米、十几米、二三十米高的巨型仙人掌群,错落的小山般巨石无序中透着有序,人走在里面就像瞬间被魔咒念成了小人国居民,如果再有巨型食人花的话那估计就变成美丽又危险的亚马逊原始森林了。   巨型仙人掌在四川的老深山里会偶尔见到,像这片成群的大规模却很少有,由于光线照射充足,加上地理位置和土壤的影响,山坳里的巨型仙人掌安静的在深山里生长繁衍,丝毫看不到停止生长的意思。   这种难遇到的风景一定要记录定格,大家纷纷拿起带的手机相机等装备咔嚓咔嚓按下拍照快门。   穿过“童话世界”,家属们在山上遗留的几处不知年代的已破损泥房子处稍作休息。老郭带着几个体质好又精干的年轻男士继续向上爬,寻找项目部蓄水池,留下两三个年纪大点的陪同看护家属。   找到项目部蓄水池并不算难事,大家是一致顺着引水管向山顶爬的,建造项目部时,还是当地的山里人带着几个工人找到一处山顶很好的水源,挖凿、建池、续管道,才保证工作人员进驻时有干净的可饮用水。   蓄水池的盖子已经被破坏,破坏不像是人为造成,况且山上已经没有人烟。老郭怀疑是野猪之类的凶猛生物所为,不管怎样先修补好再说。男人们开始动手干活,随身携带的简易工具都派上了用场,一点一点的把池里面的赃物勾出来,树叶、尘土,还有…一只死老鼠。妈呀,怎么还有老鼠,看着被泡大的老鼠尸体,直叫人反胃,难道每天喝的水都是老鼠汤吗?想到这,所有人都打了寒颤,真担心染上个鼠疫,事儿可就大了。   欣喜的出门,恶心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水管子放水,没几个人吃晚饭,水一直放到天黑,才放心的关闸,真是一只死老鼠坏了一池水啊!   正月初五刚过,夏洛和陈力已开始准备返程。近半个月的陪伴不长却很奢侈,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期盼是无期的。   六月份的南鲁已经进入艳阳高照没有半滴雨点的干旱夏季,午后时分晒得发烫的柏油马路毫不夸张的可以煎熟整个鸡蛋。夏云轩已经考完小学的最后一次期末试,成绩一出,洛文杰就带儿子登上开往南鲁的列车。   身形娇弱的夏洛在人头窜动出站口显得特别不起眼,出站的旅客陆陆续续的出来,急切的、迷茫的、疲惫不堪的各种状态,大包小包一股脑涌出站口。   夏洛从人群中很容易识别出妈妈,那张超白的脸庞正朝着出站口张望,夏洛确定是妈妈后消消的躲进人群中,待妈妈带着云轩都走出来了才从她身后冒出来一把搂住妈妈。   “你这孩子,也不到里面接接我们,还跟我藏猫猫。”洛文杰拍女儿的头笑着埋怨。   “姐。“云轩在旁边腼腆的叫夏洛。   “云轩,你怎么也不长个子啊。”夏洛看云轩跟自己出来时差不多高。   洛文杰把手提箱子递给女儿,夏洛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母女三人扛着行李包裹打车回城郊皇堡洋房。   “哇塞,姐,你家也太豪华了吧!”云轩只听妈妈描述就已经很羡慕了,这回见着真实地方,更是惊讶。   夏洛拍拍小弟的肩膀说以后就和妈妈姐姐一起生活在这里了,然后带他去二楼看自己的房间。   对于姐姐给布置的房间,云轩简直满意极了,战船风格的床铺、海底世界的玻璃门、足球饰品的装饰,还有印有皇马标志的新成员罗纳尔多亲笔签名的球衣挂在墙上,这可是夏洛托朋友千辛万苦才搞到送给小弟的礼物。   洛文杰已经把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以后这家里的里里外外可都要靠她来打理了,再一次的跟女儿聚在一起,她心里很踏实。冷清的大房子终于有了生气,夏洛哼着小曲步伐轻盈的楼上楼下忙活着。   第二天早饭后,夏洛带着妈妈和云轩赶去婆家拜访。提前打电话已知会,小保姆正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这还是夏洛和嘉宝结婚后亲家间第一次正式的聚会,汤母和洛文杰嘘寒问暖,夏云轩像个大姑娘似得腼腆的不爱说话,在母亲身边静静看着电视。   夏洛陪着公爹在一旁下棋,最近夏洛的棋艺让公爹培养的进步速度是越发快,步步为营,汤父此时早已从心底喜欢这个儿媳妇,还常常在汤母面前夸赞,汤母开始还以为老伴儿只是觉得夏洛聪明懂事。现在看来夏洛对这公爹也是做足了功课,做的件件事都能讨老伴儿的欢心,而且还十分孝顺,经常变换着花样学习穴位按摩、艾灸治疗和各种养生的保健方法,并很有效果的实施在老两口身上。儿女都不在身边,有了夏洛,他们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趣。    ☆、嘉宝遇难   婚后的单身生活有条不紊的持续着,一年至多两次短暂的相聚慢慢的煎熬着夏洛逐渐干瘪的情感。有时夏洛会跟着演出团到各地项目部汇演,那也只是在附近的省份,多次向团领导提议西行雅砻江附近,总是被告知地势凶险不易安排演出。其实演员们不见得怕吃苦,而真正的原因何尝不是带团的领导不愿深入川蜀这难行之地。乘飞机火车也就作罢,只是火车后还要乘小巴盘旋那陡峭的十八盘和随时塌方的山体,随时会出现的大雪也会随时将车辆搁置在半山上几天。安稳于城市高楼内部的干部文职们多数不曾下放工地,特别是凶险之地,便以讹传讹的把可能遇到的危险无限放大,表面上用各种激励的文章渲染对一线作战人员的关心,实则没有一个不是庆幸自己捞着个旱涝保收的清闲。   洛文杰收起晾晒的衣服叠好来到二楼夏洛房间。一推门,只瞧见个女儿的背影蜷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发抖。赶紧上前几步手拍在她肩膀上问怎么了。回过头的夏洛已是泪流满面,苍白的脸上透出浅层的暗黄。妈~~呜呜~~哇~~夏洛双臂环绕紧紧抱住母亲的腰身,由止不住的抽涕变为嚎头大哭。洛文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也怔了一下,定睛看了一眼刚刚女儿在看的电脑,着实吓了一大跳。与此同时,家里的电话铃声烦躁的叮铃铃个不停,洛文杰拿开女儿的手臂去接电话。是亲家公打来的,开口就说看新闻了吗?工地出事儿了,快叫夏洛。   夏洛随便莫拉下泪水接过电话,公公轻声试探地问:“你没事吧?看到新闻了吗?“ 夏洛用鼻子嗯了声后大声对着电话那头的公公哭道:”爸,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呜呜呜~~~“。只知道亲家公在那头不停的说着话,洛文杰听不清内容,急的在地上来回倒挪着步子,不过片刻女儿的情绪安抚了许多,已止住眼泪,却仍在抽涕。   电话放好,洛文杰赶紧挨坐女儿身边问她公公怎么说。夏洛把听来的一一告诉母亲,说局里已经研究决定搭建救援小组迅速前往事故现场并联合雅砻江当地相关领导全力以赴实施救援。据反馈回来的情况来看现场多数人员目前体征无大碍,只是塌方的隧道里空气略微稀薄,气温又低潮,需要尽快挖通被堵的地方。   当天上午汤嘉宝正带领安全员勘察施工隧道里可能出现的山体漏水情况,只听轰隆轰隆两声闷天响从山体内传出,接着稀里哗啦的碎石滚落下来。众人一看不妙这是隧道塌方了,还没有进行灌注的部分山体被爆炸声震动的松了扣。没时间多想,赶紧撤。可一切已来不及,出口方向被紧接着落下的大石和泥土堵得严丝合缝。汤嘉宝被落石击中了头部,两眼一黑呼腾倒地。眼瞅着出口被堵,其他人抬起嘉宝赶紧向后方移动。好在都带着安全帽,但帽上的手电已经砸碎,被击中的头部不知会不会要了汤嘉宝的命。闻声赶来的其他人员只能在洞外干着急不敢轻易挖掘。被困人员大约有十几人,汤嘉宝、安全员、两名监理还有正在作业的施工员。一行人借着安全帽上的手电光亮摸索到了一块已固定牢固的拱形处蹲下尽量减少体能消耗。   不久,火速赶来的当地武警官兵和医疗救援队伍勘察险情后确定出救援方案。因为不确定是否还会出现落石情况,决定先徒手挖出松动的泥土和碎石打通空气通道并插入管道运输应急物资。项目部的所有人员和战士们一起经过几个小时的徒手挖石终于打通生命通道对里面被困人员大声呼喊。两个监理和安全员把汤嘉宝和其他人员安顿好后匍匐前进到露出微弱光线的生命通道。一袋袋食物、饮用水和医用绷带酒精逐一传递进去,生存有了保障后,大家稍有安心。战士们撑着挖烂的手指,鲜血混着烂肉和泥土,疼痛直钻心口。   救援工作持续到第二天天明才逐渐清理出可以出人的空穴,被困人员有了食物和水,空气也逐渐流通,生命体征并无大碍。汤嘉宝神智仍不清醒,感觉头有万千斤重,身体很虚弱靠在墙边,被止住血的头部已缠好绷带。   最先抬出来的是汤嘉宝,紧接着一个一个艰难的爬出洞穴。医疗队一直在洞口守候,此时他们是最忙碌的身影。解救出来的人员被陆续安排上了救护车,除了嘉宝还有几个身上都有不同部位流血包扎的地方,不多耽搁第一时间运往县城医院救助。   险情暂且稳住,已介入的公安系统开始爆炸声源地的搜索勘察。在施工隧道山体的上方不远处找到点燃火药的大片痕迹,根据遗留火药和散落的包装来看是本项目部所属的编号。安放火药的仓库是专门修建的独立砖房,有专人看管,领取都有详细记录,事发当日并没有爆破安排,怎么会出现在这隧道山体呢?又是谁违规操作的呢?   勘察员再次来到火药库,核对清点使用详单均无差错,却在墙体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已被填好的窟窿。经过查证,锁定偷盗作案人员三人,均系施工队临时工人。三人对巨大的工作强度表示不满,因赶工期,整个项目部工作人员已连续数天没有好好休息。三人为了泄愤,私自商定用炸毁块山体来迫使停工,于夜里偷偷潜入火药库外墙后方,用小铲和锤子一块一块敲下砖墙,盗出两包火药。第二天上午谎称吃坏肚子没上工的三人爬到隧道上方,接好引线,引爆火药。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是几个人没有预料到的,毕竟只是普通的民工,对火药使用的计量没有把控,放得太多险些酿成大祸。被拘捕的三人对作案过程和动机供认不讳,相关责任人也将受到相应处罚。   夏洛焦急的等待工地传来的消息,可是事件被封锁的严丝合缝,只能查到救援时的场景,知道得救人员已被送往医院救治。一早项目部书记打来电话给夏洛告知汤嘉宝状况危险,需尽早赶到西昌,如坐针毡的她一日不明汤嘉宝生死一日就不得安心。   只半日的功夫夏洛已出现在西昌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门口。汤嘉宝因颅内出血需要抢救,因医院设备落后,就转院到这里,手术后又进入昏迷。夏洛看到玻璃窗隔着的嘉宝浑身上下被仪器监护时已泣不成声,心里反复回忆上一次相见的样子,反复在问难道他要就这样撒手而去吗?半年来第一次相见难道非要以这样的形式吗?你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啊!我还在等你,等着给你生儿育女,等着与你共此一生…   二十个小时的危险期,汤嘉宝总算挺住了。清醒后的他非常想念家人,想念夏洛。护士告诉他妻子已经赶来了一直在ICU门外守着,连口水都没喝,一会儿就能见到了。汤嘉宝疼痛的内心才稍有安歇。   转移到病房里的嘉宝成了娇滴滴的大姑娘,从早到晚从上到下都由夏洛一个人忙活着。换样的熬煮补汤,按揉松背,无聊时还得给他将上两个故事听听。把从前谈恋爱时自己花的心思全都让夏洛还了回去。夏洛心甘情愿伺候他,在那生死离别的时刻,她在用全部的力量和死神争抢嘉宝,她要嘉宝感知这份不舍、牵挂和爱的能量,或许嘉宝真的感知到了也未可知。   一个半月的休养,汤嘉宝已恢复精神,可是他没有返回南鲁,而是要求折回工地工作,这一决定让夏洛差点背过气去。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还是真当自己是工作劳模,缺你不可吗?公婆每日都来电问候情况,盼早日回家调养。可这倔小子不但不听爸妈和媳妇的话,连项目经理的劝说也全然不听。就这样,夏洛拗不过他,只好看着他踏上艰苦修隧道之路。自己有多少委屈和伤心都只能往肚子里咽,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感情危机   回到南鲁的夏洛从上到下清瘦了一圈,脸庞小的只有巴掌点大,内双眼皮凹陷成了欧式眼,常常呕吐不止,吃一口吐两口,开始还以为是这段时间照顾嘉宝操劳过度的缘故,可后来连团里的排练也坚持不下来了。现在每天基本都是躺在床上静养,医生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洛文杰又一次忙的手打脚后跟。   夏云轩已经开始在南鲁读初中了,相比同龄人的身高体型总觉得小了很多。每天晚饭吃的却是很多,该不是得了什么消化病了吧,这姐弟俩一个吃不下日渐消瘦,一个吃得多就是不长个不长肉,着实难坏了洛文杰这为娘的心。   这天一早云轩依旧天蒙蒙亮就起床赶上学的班车,因为住在郊外,到学校的车要开上四十分钟左右,所以每天都带着零钱买早餐和中饭,洛文杰这天也早早收拾赶在儿子身后悄悄登上另一班车。很快终点站到了,云轩还像往常一样下车,直奔学校。洛文杰没有看到他买早点,很纳闷他吃什么,眼看儿子已进校门,自己就跟班车又折返回家。   当天晚上云轩受到母亲和姐姐审问,不得不说出实情。原来开学不多久他就和同学们一起迷恋上了网游,每天放学等班车的时候都会到一个秘密网吧打会游戏,要买很多点卡和虚拟兵器,又不能向家里要钱,所以就把两顿饭的钱用来买了虚拟产品。听到这里,洛文杰几乎岔过气去,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和女儿每一个让她省心的,儿子又不务正业迷上网游。她噔噔噔跑到厨房拿起笤帚就往儿子屁股上揍,躲不及防的云轩干挨了好几下,夏洛在一旁也没有阻拦,她比母亲更气,只是现在有气无力,否则拿笤帚的可能会是她。   打够了,挨够了,收拾收拾先睡觉。   次日,洛文杰和女儿商量要不就规定时间让云轩玩游戏,好歹是在眼皮子底下也放心,再慢慢劝导他有节制地玩,看来她知道跟儿子来硬的不见得有效。   云轩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了赦免,大大方方的在家开战。得意了一段时间后自己就觉得特没意思,母亲和姐姐的话也多少听进去了些,还是回归正途好好学习为大。不过迷恋网游的经历却给云轩的电脑水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初中毕业后就选择了北京一所动漫学校专攻动漫设计与材质,直至后来大学。   经过近半年的调理,夏洛终于恢复元气。不知名的这么一病,倒是给了夏洛充足的思考时间。嘉宝半年里一次没回来过,因为工期太紧请不下假,他这样说。越来越少的电话问候经常让她怀疑自己是结了婚的人,刚刚二十二岁的她外表虽然清收却也还是少女般玲珑,内心早已却干枯的快要步入暮年。都说女人要靠幸福滋养,可自己的幸福什么时候变了模样!   夜里,嘉宝回家,只请了五天假,耽搁在路上就用了两天时间。小两口是距离产生了距离,面对眼前的嘉宝,夏洛没有了从前那样的惊喜欢心。嘉宝的亲热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让她很反感。匆匆完成了夫妻之事,嘉宝翻身睡熟。夏洛光着脚下楼倒了杯清水轻轻的窝在偌大客厅的沙发一角,泪水湿漉漉无声流淌。懂得是最难得的情感,伴侣间更是如此。恋爱时期分离的两地再远也会有一线浓情蜜意牵扯,而今,仍然是无限期的分离,可那种心心相扣的感觉仿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匆匆赶回的嘉宝又匆匆走了。夏洛恢复工作,正赶上局里组织一年一度的体检,从上到下又查了一遍。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对于夏洛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它们只有功能没有感情。   体检报告单出来了,显示已感染上性*病。夏洛看到这一诊断指标犹如五雷轰顶,腿脚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陈力见状赶紧扶起她到椅子上,拿过夏洛手中的报告单。   “呀!你得性*病啦!怎么弄得呀。 ”陈力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大声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办公室的同事都听得一清二楚,可这么敏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暂且闭紧嘴巴。   夏洛朝陈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扯过报告单不再理她,拿起手提包摔门而去。她刚一出门,办公室里就炸开了锅。   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她不想回家不想上班,拨了几遍才接通嘉宝的电话。   “在干嘛?”“还能干什么,工地呢呗?”   夏洛听见这回答已不想再多说什么缠绵的话,直奔主题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嘉宝丈二和尚摸不清头绪不知怎么回答,夏洛把刚拿到的体检报告单染病的事合盘脱出,等待嘉宝一个解释。嘉宝心思很清晰,沉默半晌说“赶紧去治治吧,趁早。”   夏洛发疯的对电话吼道“你不觉得恶心吗?自己惹一身骚还好意思回来这样对我?”   嘉宝无言以对,这事他抵赖不得,自己第一次在县城寻欢作乐时心里也很紧张觉得很内疚,可是太长时间的两地分离,生理反应再难控制,在身边人的挑唆和鼓动下终于迈向了收不住的深渊。   一万万个对不起对夏洛来说都是无力的,精神上已经枯萎,肉体上又得到这样的回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怎么继续?!   “你好自为之吧!”夏洛只留下这一句话,断了线。   团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种事情在整个局里长期驻外人员间都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谁也不愿提起自家的事,却拿别人的事大肆渲染毫无同情。   夏洛办理了停薪留职,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康复。女人一旦染上这种病难言之隐无以言表,自家丈夫寻花问柳成灾,她能像谁诉说。无法接受的现实在汤嘉宝身上发生,一直以来自己最爱戴的品行极佳的男人,恋爱时期都没有强迫过自己,居然为了泄私,背叛了她。   洛文杰辗转知道了此事,她不会在女儿伤口上撒盐,只是一个人的时候静静流泪。夏斌的离开源于此,亲自挑选的女婿也不给她争气,这让洛文杰觉得错了自己的一生,又错了女儿的人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嘉宝一次一次的请求道歉让夏洛不愿跟他再计较,心里只盼着他不要回来,当面面对时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愿意接受。就这样俩人心知肚明的持续真正意义上的两地分居生活直到2005年春节前夕。   时过境迁,往事已渐渐淡出夏洛的记忆,或雪藏或忽视。再一次踏上雅砻江的那片疆土。汤嘉宝和同事们精心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重新装点整个项目部的大院,彩灯通明,大红灯笼在半山腰忽闪忽灭,远远看上去透出丝丝诡异。   赶来过团圆年的家属们逐一到齐,这是夏洛婚后第二次在这里过新年,几年如一日的没有任何变化,除了新增的春节红。    ☆、曲终人散   2008年正月十五下午,办完离婚手续,夏洛走向护城河边南鲁最有名气的“火焰堂”,一进屋门,满墙充斥着各色个性纹身图腾,她经堂主吴博士介绍挑选了几个图案小样,准备在左锁骨处纹上只折翼的天使,从此纹上了永远不想抹去的印记,为这十年收了最痛的结局。   六年前,夏洛来到了汤嘉宝所在的南鲁市,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都没有关系,因为有他,而今,他已不再出现,夏洛却没有给离开这里找个理由,在这座城市里有过太多的快乐,每条熟悉的街道都承载过与他一起的身影,街口虽然早已没有他曾爱吃的早餐,回忆却让它不停重现,不断提醒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快乐过。夏洛要留下,留住时光赐予她的一切。   嘉宝又一次犯了致命的错,这一次夏洛真实的知道了他驻外的几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外出寻欢,哪怕是第一次承认后悔之后。离了婚的夏洛并没有任何解脱的感觉,反而内心过度的自我忧伤沉浸与现实放飞的自由之间发生了矛盾,这种对抗以疾病的形式找上了她的身体,她住院了。   宫外孕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极度危险的词语,特别是对26岁花信年华的夏洛来说怀孕是幸福,宫外孕却是晴天霹雳。必须尽早手术。   手术前夕,尽管夏洛千叮万嘱母亲不要告诉汤嘉宝自己怀孕两个月的事,这次宫外怀孕是受精卵遭到细菌性破坏着床,即使不是宫外也保不多时,其中缘由夏洛当然知晓。思来想去洛文杰还是偷着拨通了电话。汤嘉宝得知夏洛情况火速从工地赶回,出现在病房已是凌晨四点了,看着熟睡的爱人,似乎自己只是出了趟门,两个月前他们还是夫妻,而今夏洛被身心的痛摧残的直叫人心酸,可这却是骄傲的夏洛最不能接受的怜悯。汤嘉宝不在夏洛面前落泪,他知道她的骄傲知道她的倔强,是那种撞了南墙都会拆了墙继续前进绝不回头的坚韧。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白纱幔洒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墙壁上,夏洛今天感觉很好,已经做好手术准备。悠悠清香飘入鼻,似曾相识的味道,夏洛环顾四周,一个特显眼的彩绘宽口花瓶立在窗户正中间,满屏插满满天星和勿忘我。他来了,夏洛出神的凝视花瓶,好像这样盯着看他就会回来,她知道嘉宝会在手术室外面等待。   下午一点,主刀医生、负责医生、护士等一队人浩浩荡荡来到病房,做最后的术前检查和心理疏导。两点钟手术开始,洛文杰仔细阅读《手术协议书》并签了字,汤嘉宝陪着岳母守在手术室外一刻不敢离开,预计两个半小时的手术因为术中夏洛突发休克紧急抢救持续了近五个小时,宫外孕大出血,切除了左侧妊娠的输卵管,保留对侧输卵管,以后怀孕的几率大大降低,洛文杰难以接受躲在一旁落泪。汤嘉宝抱头蹲在地上,他如果早知道夏洛怀孕的话绝对不会同意离婚,这丧子之痛加身体折磨哪是妻子能承受得了的,一切痛苦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想到这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还处于麻痹状态的夏洛此刻并不清楚门外自己至亲的二人是怎样的焦急不安。车推出来了,先送到单人病房观察,医生嘱咐病人醒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护士,以及术后注意事项,汤嘉宝认真聆听频频点头表示记清楚了。   半夜11点多,夏洛醒了,一睁眼就看到胡子拉碴的眼皮凹陷的汤嘉宝正端看自己,这幅面孔曾多少次出现在脑海和梦中,夏洛赶紧把眼闭上不敢再睁眼,她害怕不是真实的,一睁眼就不见了。对夏洛的反应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握住夏洛的手掌,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夏洛再次睁开眼睛,不听话的泪水闪过眼眶流进耳朵里,情绪的波动对于刚宫外孕手术后的人来说是大忌,她感到小腹部钻心的拉扯,麻药劲儿过了,身体虚的动弹不得。她突然想起千禧年自己阑尾炎手术时王潇守候自己的样子依然那么清晰,只是物是人非。   夏洛离婚时还没有察觉怀孕,现在却因宫外孕让自己痛苦万分,没有迎来朝气蓬勃的新生命,能不能再怀孕还是未知。和汤嘉宝结婚六年,长期的聚少离多,她没有勇气自己独自带着孩子长大。汤嘉宝十分喜爱小孩,但觉得夏洛年龄尚小也没有强求过她,对她的想法都很尊重,现在的她常会想或许早点有个宝宝的出现,他们就不会这么轻易缘尽散去。可是一切已经发生,该来的没有来,来了的又走了。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没有那么多可以重来的路。   恢复的两个月间,汤嘉宝放掉手头上的工作全心照顾夏洛,让夏洛倍感温暖,这些为什么不能在离婚前体会到呢!或许汤嘉宝在挽回夏洛失落冰冷的心,或许是夏洛忽略了从前汤嘉宝的关爱,或许只是汤嘉宝在尽自己最后的丈夫责任……   2008年5月1日,夏洛出院后的第一个假日,汤嘉宝一早把车清洗干净准备带着夏洛到郊外散散心,夏洛身着淡蓝色T恤牛仔裤,扎了马尾辫,还是只画了淡妆,安静的向汤嘉宝走来。在汤嘉宝眼中,夏洛永远都是清清爽爽的小妹模样,聚少离多的日子让他从没见过不同款的夏洛。车一路顺畅的开到南鲁市的西郊外,五一假期人比往常多些,不过并不会影响他们找到安静的小区域。汤嘉宝在紧邻湖边的银杏林子里觅得一处僻静,俩人支起帐篷,扯上吊床,搭起烧烤炉,铺上地毯,一切就绪,该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了。忙活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要吃上美食,夏洛抠了一手的炭灰从汤嘉宝背后袭击,一把糊到他脸上,看着夏洛偷袭成功的得意劲儿他真是哭笑不得,回身一把抱住了她。夏洛被突如其来的一抱晃着了,还没回过神说话,嘴唇就被汤嘉宝严严的封上了,她没有反抗,顺势缓缓闭上双眼,他轻轻吸允着她柔美娇嫩的双唇,舌尖相抵,仿佛世间的美好都可在这口中品味,湿滑的舌头已伸到她的舌根,辗转缠绵。画面仿似定格在这瞬间,许多年后还常出现在夏洛的梦里。她渐渐睁开眼睛,汤嘉宝俊美的脸庞还是那么让人心动,双眸深情的盯着自己,不由的脸红了起来。轻轻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定了定神,为自己的行为做个理性的疏理。汤嘉宝始终无法捉摸清夏洛的心思,他觉得她有一层面纱,神秘遥远,加之这些年两地的生活,更是让他无法把握住这眼前的女子,或许放手给她自由是更好的爱恋。   夜幕降临,回城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玩耍了一天累的有些吃不消,夏洛靠在车背上睡着了,直到家门口才醒来。   “谢谢你嘉宝,我很开心。”夏洛和汤嘉宝道别。   “上楼早点休息吧,明天…嗯…明天我就离开了。”汤嘉宝一天都在想怎么跟夏洛说这事儿,现在不得不说明白了。   走?上哪?回工地吗?什么时候回来?夏洛脑子里全是问号,就是没说出口,突如其来的离别将人疼的措手不及,却淡淡的回了句‘一路走好 ’转身上楼,脚步越来越沉,满眼沁透了泪水,夏洛无法忍受心痛的蹲在门口哭了好久好久。   如果她知道这一别是永别,会不会告别的再用力点,再多说一句,再多看一眼,或根本就不再放手。有时我们总以为日子还长,还会再见面,还可以是朋友,一切都是自然的,然而……放手了就不会再回来……   汤嘉宝离开了,彻彻底底的离开,带着一份不舍和内疚回了工地现场,奋力投身于工作。每天深夜回到宿舍还是会拿起床头上夏洛的两张穿着日本和服的照片沉思一阵儿,一张是自己在第一个工地时夏洛寄来的日本女孩照,一张是结婚时选拍的日本女孩像,夏洛知道汤嘉宝从小时候收藏了一个和服女孩的陶瓷罐,很精巧,那是父亲日本出差回来时候带回给嘉宝作为纪念的,所以拍照当天夏洛特别要求摄影师给她照一张和陶瓷罐女孩一模一样的和服像送给汤嘉宝。   “哥哥,你看我穿上和服怎么样,是不是跟那个小女孩一样可爱?!”夏洛撒娇的问汤嘉宝。   “一样一样,比她还可爱。”汤嘉宝满心欢喜的抱着夏洛。   “那我要你把我永远带到身边,每天都能看到。”   “我答应你,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带着我可爱的小姑娘。”   他每次看到照片都会有各种心情浮现,一时间还走不出已分开的现实,精神疲惫,日渐消瘦。他没有实现自己到哪里都带着她的承诺,她长大了也不会永远缠在自己的身边了。夜里,汤嘉宝常常独自守在大渡河畔,任河水轰鸣声冲击耳朵,任泪水无声无息流淌……   我想你,你能感受到到吗?大渡河的水击打着我的灵魂,仿佛对你的呼唤,咆哮着,痛哭,遗憾,错过。如果问我的心愿是什么,我会说,我的心愿是想马上见到你。相见不如怀念是多么自我宽慰无力的言语,想念你是最美好的事,见到你则是我最幸福的事。我知道我们不会相遇,你的一颦一笑依然那么清晰,可今生却放开了你的手,爱上一个人很容易,将爱的人留在身边却不容易,给你要的自由却封上了你的心门……   缘就此终止,爱却要很长的缓冲期。   夏洛办理好了离职,她没有任何理由再与汤家牵扯瓜葛。皇堡洋房暂且居住几日,夏洛在离婚前就已经私自动用家里资金在南鲁开发区购置了三室两厅的房产,原是想作为家庭投资的,当然也做了精密的财务支出表。现在她并不想把房产的事向嘉宝说出,婚后属于自己的财产其实只有她的薪水,家里的一切她都不想再与嘉宝平均分配,这个房产足矣,她不能让母亲和弟弟无家可归,也希望嘉宝以后都生活不会受到经济的牵连。   新房用了十天的时间赶期简单装修,夏洛带着母亲和弟弟第一次打开新家的大门,洛文杰很满意,只是嘴里还在埋怨不该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大的房子,现在没有汤家的照应,又辞去稳定的工作,今后的日子恐怕…想到这,洛文杰不觉眼眶湿润。   洛文杰带着俩个孩子看似有条不紊的过着日子,夏洛身体逐渐恢复,只是不想出门,宅在家里的她天地没有那么大,不会觉得空虚无助。偶尔她还会被思绪带回皇堡洋房,这一次,最后一次。每一个房间都还保留着嘉宝为她设计的原貌,每一寸花草还能散发出当年清香的味道,每一缕空气都有一家人欢快幸福的笑声,同时,在这偌大的房子里也充斥着自己沉积多年的无聊寂寞与哀伤。她取下厅里那副最美的照片,抱着两本结婚相册,呆呆地坐到夜幕来临。   人面对恶劣心境时往往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重整旗鼓,越挫越勇;一种是自暴自弃,作践自己。显然夏洛表面上看来属第一种,坚强乐观,实则种种行为都在用第二种方式来慰藉感情。 ☆、夏斌回家   人总是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路口下车,在哪个驿站停留。原本被规划好的生活瞬间吹为泡影,新的旅程同时也在期待夏洛去探索。虚度了半年光阴之后,夏洛遇见了指路之人。   2009年1月1日,元旦。夏洛依然百无聊赖的上着网。一条活动的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心理健康行业元旦公益晚会。自己的状态在离婚之后已经下降到了冰点,她很恐惧这种状态的生活却又总是摆脱不了,对于这么一个性格倔强的女人来说,几乎是一种毁灭,夏洛当即决定这个心理晚会一定要去看看。   元旦晚会的内容已不记得多少,让夏洛久久不能遗忘的是心理协会会长李女士的那一番真挚感言和对未来心理行业的期许与担忧。正是这一番话语牵动了她的心弦,下一站的温暖已缓缓袭来。   6月,美好纪念的日子,夏洛拿着刚刚获得的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正式敲开了心理行业的大门。   2012年夏,北江原单位的一通电话打到洛文杰的手机上,两年一次的退休人员登记又开始了。北江地处自治区,很多事务自行办理,为防止老龄化严重至已故人员家属冒领退休金及津贴,每一两年都要本人亲自回去照近照,朗读《白求恩的故事》录音为证,任何影像、传真及视频都不作数,所以导致每年夏季集中一个月在北上的列车上反常理的会出现来自祖国各地回乡的中年及古稀落日之人,为的就是要告诉国家“我还活着,我有权利“。洛文杰简单收拾好背包安排好家中事宜后北上了。   这一次洛文杰从哈尔滨转车,顺路见了自己的发小淑云。然后与淑云一同回老家,淑云吧嗒吧嗒眨着已垂下眼睑的大眼,在列车上跟洛文杰聊起夏斌。夏斌早已回来,守着年迈的膝下已无其他子女照料的老娘,送走了她生命最后一程。洛文杰这两年多少也知道了夏斌的情况,期间夏斌辗转得知洛文杰的号码同她通过一次电话。听得出来悔不当初,已不奢求前妻原谅过往但求下半辈子能不再在悔恨中度过。洛文杰当年眉眼之间的那份恨已不那么清晰,更像是梦一场的旅行。听着淑云一路的劝合,能触痛更多的却是一个完整的家对于两个孩子这些年是怎样的一种奢望。自己一直独守未曾再嫁,不是没有合适的男子而是她害怕,害怕孩子们心中有隔阂,毕竟他们的亲爹还活着。洛文杰可以坚守的做到这点已是对这个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夏斌最大的感情交代了。   慢车缓缓停驻在几十年如一日的北江车站,洛文杰和淑云暂别各自回家中看望老爹。坐上三马子电驴(一种有顶盖的三轮摩托),司机开的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实际上最高就只能达到60迈而已,半敞篷式的结构开起来很凉爽,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南边小桥下老父亲的家。   忙着整理菜园子的大弟媳妇听见三马子的声音停在自家门口,伸着脖子向大门口张望。洛文杰拨开门闩推门正好和弟媳撞个满眼,在门口立住等她把惊讶的大嘴巴合上。   “诶呀妈呀!三姐,你咋回来了?“   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菜叶就开始朝屋里大喊“爸,爸,快出来啊,我三姐回来了。”   年岁快一个世纪的洛老爹踉跄着险些绊倒在门槛上,他赶忙摆了摆手臂示意自己还好。洛文杰赶忙三步并两步到老爹跟前,拍拍爹的手,拽拽爹的衣襟,拉着老爹到阴凉地坐下。黝黑结实的弟媳麻溜的下菜园子摘了几根旱黄瓜给三姐,自己也找了小板凳坐下。   洛老爹五个儿女目前在身边尽孝的只有大儿子,确切说是大儿媳妇。可他总是说都离得太远回来一次不容易啊!会为儿女找好很多不回来的理由,很正当很合规。但是作为儿女,难道真的有那么不容易那么没时间回来看年迈的活今天不知明天的朝阳和死神哪个跑得快的老爹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多少年的祖训都是专门说给别人家孩子听的。   退休人员登记的办理工作毫无障碍的完成了,洛文杰推着弟媳妇的老凤凰牌旧的连她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就存在的自行车在市场上转悠,想买些羊肉回去给老爹熬羊汤喝。正巧在挑选羊肉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闪现眼前。   “文杰,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夏斌怀抱着个半大西瓜满脸疑惑的瞅着文杰。   文杰先是一怔,接着答道“前几天回来的。”   “哦。“夏斌有些局促不安又有些喜出望外,不由得把西瓜抱得更紧些。   文杰看着夏斌苍老的面庞,稀疏露顶的头发,眼角耷拉成三角眼,已经寻不到丝毫昔日的帅气和硬朗。转眼快到六十而耳顺的年纪,年轻对于他们来说已成过眼云烟。   十几年未曾相见,当年离婚时也是通过信件相互签字草草结束的。文杰心里曾有万般憎恨过眼前这个男人,而今她淡然了。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文杰付了肉钱转身骑上车准备离开。   夏斌见势也赶紧把西瓜搁放到车把前的车筐里,跨上自行车紧跟已混入人群中的文杰。   文杰知道他在后面一直跟着又不敢跟的太紧,自己也没想骑得太快,就这样俩人又仿似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谈恋爱时一前一后靠着车轮传递情感的画面。   七十年代末时洛老爷子已经是镇上电厂的厂长了,洛家三个女儿更是各有千秋一个赛上一个。洛文杰是家里女孩中的老小,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夹在中间的她有时被约束的很难受有时反而成了三不管地带。从小学到初中,她几乎每天都要放学时买上一颗蜂蜜糖,专门买夏大娘做的,因为这夏大娘看着白净又好看,同样的钱总是给文杰更多,直叫同学们嫉怨。她又何曾想到十几年后跟自己相亲的对象正是夏大娘家的二儿子夏斌,那个从小就被夏大娘盯上的有红似白的洛家二姑娘第一次到夏斌家时就闻到了熟悉的独一份的蜂蜜糖味道。后来才知道是夏大娘辗转托媒人介绍促成这对璧人。   车子骑的很慢,时间也仿佛睡着了,俩人不知不觉已经起到南边小桥旁。文杰下车停好车子,夏斌也停下但仍坐在车座上,一脚着地支撑身体。   “现在过得好吗?“文杰没有看夏斌说道。   “就那么回事儿吧,妈去世了,我就一个人,能好到哪去呀!…你呢?还好吗?“   “我还好,洛洛离婚了,好几年了。“   “啊?哎!结婚我就没在,这离婚我也没在。“说出来这话时自己觉得有些语无伦次,立刻止住了嘴。   文杰没理会他的话,推车向家门口走去。夏斌在这条熟悉的小路口一直看着文杰的背影慢慢变模糊,他不敢前进。   淑云自作主张攒了个饭局,夏斌和洛文杰前后脚到场。为了不使场面尴尬,淑云一直在为夏斌说话,想要在撮合撮合这对曾经的爱人。夏斌心里是铁了心的想要回到文杰身边,陪着一双儿女安度晚年。文杰其实也没有把话说死,毕竟孩子们的亲爹这一点谁都否认不了。晚饭后淑云要文杰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最终答应让夏斌过段时间先过去看看孩子再说,这算是松口了。   一切进展顺利,夏斌来到南鲁后,一双儿女虽说尽是怨气,可脸上仍抑制不住的喜悦,像小时候那样守在父亲身边碎碎念许久许久。在她们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早日团聚。    ☆、走不出阴霾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漂洋过海来看你》,一遍一遍刺痛想念的心。   夏洛多想能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有一面,现在才明白多年前的离别竟是此生最后一次再见。或许他也曾在这样的夜晚抬头望月,想念曾深深爱过一起走过美好的爱人。多少个夜晚,惆怅和忧伤占据她整个心房,泪水不受控制直到流干,脑海里依然清晰可见他的模样和往日的欢颜。分开的六年,是夏洛最想躲避的六年,有时不得不告诫自己走过的路就是走过了,不会再出现原来的那条路。人前欢颜人后悲伤,这种孤独感无从释放。只有在夜深人静想念至极的时候才会用文字来证明时间没有让她忘记该忘记的,反而已经深深刻进内心留下抹不掉的烙印。   夏洛在寻找,在每个与她结缘的人身上寻找一丝丝与他相像的影子。与一个人相识相知,所谓的注定所谓的默契大都是因为与心里的那个他前缘未了的种子还在成长,不见他,就会下意识的搜集更多类似信息,重建心缺失的部分。但当她觉得对方所做的事情很糟糕,知道对方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时,她会产生一种冲动去拒绝拥有的这种快乐,断绝掉可能刚刚建立起的关系,或者把自己分割到不同的关系中去。无论对方是谁,在交流时哪怕只出现了一秒钟的游离,她很可能就无视对方真诚的表达,认为他没有“走心”。夏洛在意心灵沟通胜过生命价值本身,如果没有心灵碰撞,离被她舍弃也就不远了。她能够洞察深层的心理反应,她愿意为了内心的追求去冒险、去牺牲、去忍受痛苦,可没有人真正懂她。她在用自己的光照亮自己的心。她得靠拥有强大的信念才能继续自己的修行、自己的爱情和自己的工作。这种信念是要在积极的感受上重建。很多时候,夏洛害怕与人太过于亲近,她会变得特别挑剔,会用自己的“强大”和冷冰的态度来保护自己,也会在负面能量记忆的轨道上行驶过久。   事实上,她对每种关系情感的选择并与对方和谐相处都心存芥蒂,一旦觉得关系变成了束缚,她会变得异常独立,为自己的心而战。在她的世界对于□□关系并不是很强烈,反而是那种特别关注,一个特别的拥抱和暖心的安全感更让她着迷。   下班和同事说笑着走出公司门,夏洛就看到汤嘉宝坐在门对面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的小男孩,身边坐着一齐耳短发女人,面容看的不清晰。夏洛想要躲闪,她不相信这种情景是真实的,直到汤嘉宝叫住她。   “嗨,夏洛,我在等你下班。“汤嘉宝抱着孩子走上前。   “你的孩子”夏洛不敢直视。   “恩,来,给你介绍一下。”汤嘉宝把妻子叫过来介绍给夏洛。   夏洛此刻全身颤抖,没等他说完自己已经控制不了疯狂奔跑出去的想法,一把推开汤嘉宝跑下楼。汤嘉宝把孩子交到妻子手中,追了出去,在楼下的广场上拉住夏洛。夏洛已经被泪水浸透,再无力气跑下去,转身抱住汤嘉宝放声痛哭,瞬时倾泻出所有的积压,就在此刻……   凌晨两点,夏洛已不知从多少次这样的梦中哭醒,紧抱怀里厚厚的被子,任由这场梦继续,眼泪也不分现实与梦境肆无忌惮的出来溜达。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他回来看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思念的心完全释放……   几年前听说汤嘉宝已再婚,一位铁路总局纪检部门领导,在一个大院里看着他长大的前辈,一直很中意他的为人就介绍了自己侄女给他,汤嘉宝的离婚对双亲打击很大,为宽老人心,匆忙间见了介绍的女孩子,是机关小学老师,毕业两年,比夏洛还小两岁,谈不上美丽也还顺眼,前后约见了三次就把婚期定下了,在离婚不到一年的时候又再婚,还是驻扎在外聚少离多,对双亲及好友从此闭口不再谈夏洛,不再谈离婚原因。夏洛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再婚,但当她从朋友那知道嘉宝不再跟任何人提及自己的时候就明白了,那是一种痛,一种伤骨的痛,是两人仅存的连接。   之后的这些年像今天的这种梦境不停的缠绕着她,痛不欲生,每次都哭的元气大伤醒来,悲痛、悔恨、无助夹杂着深深的思念在夜深人静时分折磨的她几近崩溃,无人诉说。一次次坐在窗台点燃孤独的烟,这种虚无的烟雾会让她暂时安定些,尼古丁麻痹大脑的作用对于夏洛来说非常奏效,它会让她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沉睡。   往事已过,物是人非,为何心绪还来敲打灵魂,让人无法释怀!离别时以为可以做成亲人般的朋友,如今只能靠回忆度日,翻烂的记忆成了碎片,支离破碎难抛弃,只有在梦中一遍一遍重新来过。   这一夜他们又相见,凌晨两点半脸上泪痕未干,夏洛从衣橱最底层拿出来一个枣红色雕凤尾图样的彝族漆木盒子,借着泛白的月光又一次翻开存封的记忆。几百封绵绵情意的书信,几百张承载时间的邮票,几百个专属的爱称,几百次沁透的泪痕,轻轻触摸,这是一种无法承载的重,亦或是一种无法承载的轻。   那是2005年春节前夕,夏洛和嘉宝一早开车从四川冕宁县出发,为避开至九龙地带经过雅砻江大峡谷的严峻路段而选择了走石棉、泸定、康定,然后进入伍须海这条线路。一路弯道较多,陡中带险,随时都会有落石从山体坠下,逐渐增加的海拔也会让初次经历的人难以适应,不过经过天全段时,枯木古树瀑布溪流会让人流恋的暂时忘却身临险境。晌午时分还算顺利的抵达康定,一曲《康定情歌》传唱出多少多情人的梦,这座城池,蜀汉争霸,唐宋元明清,代代不忍割舍,或许就是这蕴藏的历史底蕴让这里的人们更加淳朴、闲散、释然。夏洛第一次来康定,在她的脑海里,康定是美好之地,是有情之地,可离自己实在太遥远,不真实,这次的稍稍停留把她从虚幻的想象拉到了美好的现实,她喜欢康定。多年以后出品的一部电影《康定情歌》还会继续她与康定这座城的缘。饮罢康定雪茶,两人整装出发于下午三点多抵达目的伍须海。   伍须海是贡嘎山之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横跨甘孜藏族自治州泸定、康定、九龙三县,素有“仙女梳妆的明镜”之美誉。相传,伍须海里住着一位美丽的神仙姐姐,与海子对面的东热吉布雪山是一对衷情恋人,这对恋人与居住在海边的群众关系十分融洽,群众每年都要烧香,熏烟祭海,祭拜东热吉布,他俩亦有求必应,悉心保护着当地的生灵。东热吉布应邀赴贡嘎山做客去了,两条恶龙趁机强占伍须海,仙女斗不过恶龙,只得忍痛弃海返回天宫。东热吉布归来后,见昔日清澈透明的海水变得浑浊不堪,知道心上人已被恶龙赶走了,他气愤已极,自腰间掏出一对白海螺丢进海里。这对白螺便和两条恶龙展开了激烈的搏斗,白螺小巧玲珑,越战越勇,最终把两条恶龙赶到了海底的死角,使它两既不能出,又不能进。直至今日,每到夜晚,两条恶龙还会发出悲鸣哀号,当风和日丽之时,在岸边观望,亦能看见那两只仿佛是游弋的白色海螺。神仙姐姐回宫后,东热吉布悲伤至极,最终化作雪山。人们说,那终年不顷的皑皑雪峰,是他愁白了头,山麓那两股温泉,便是东热吉布日夜思念仙女流出的眼泪。   有多少有情人都被这美丽又伤悲的传说故事吸引而来。   这时节本不影响领略湖面的明镜,恰恰这次由于气温较低,湖面结冰积雪堆积,眼前呈现的已是茫茫雪野,干枯倒下的粗大树干被冰封存,俩人小心翼翼的爬上枯树相拥一起,留下来今生与他最为珍贵又特别的影像。   用天寒地冻来形容夜晚的气温不为过,嘉宝载着夏洛找到了伍须海处一个彝族村落,不管怎样先落下脚吃口热腾腾的饭菜才是最要紧的事,淳朴好客的彝族大叔用接待贵客的最好美食招待了他们,当天正赶上彝族新年第三天,家家户户开始做冻肉,灌香肠,载歌载舞串亲戚,彝族有句谚语“一坨肉值钱就算过年肉,一碗酒值钱就算过年酒。”意思是过年不得白吃白喝拜年的酒肉,主人象征性的收了几十块钱图个好吉利,夏洛和汤嘉宝享用完过年酒肉后也被主人拉进了庆祝仪式,载歌载舞,狂欢未眠夜。   合上漆木盒盖天已经微亮了,又是一夜的记忆重拾,有时痛就像这样一层一层拨开洋葱一样,每一瓣都呛得鼻酸流泪,每一层却又痛的上瘾。    ☆、再遇鹭镐   2012年6月1日,星期五,8点,夏洛粉饰了一夜未眠的面容,如约开车来到南鲁市第一儿童福利院,两年前开始每月她都会安排两三天时间义务教小朋友做DIY手工,她在半年前领养了一对5岁龙凤胎姐弟苏南、苏北。这对姐弟的父母是在2011年7月23日特大甬温线列车追尾事故中伤残后不治愈丧生的。曾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这样支离破碎了,没有亲属□□们只能被街道办事处送到了儿童福利院,惊魂未定的年幼姐弟不曾知道未来是什么?也不曾知道失去爸爸妈妈意味着什么?孩子们都很容易开心起来,夏洛见到姐弟俩时是在上DIY手工课上,每当班级里有新来的小朋友时夏洛的心都很揪痛,又有多少弱小的肩膀失去了父母的呵护?自己的责任义务感越来越强烈,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坚持在福利院做义工的原因,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痛失孩子的伤痛还没有愈合。孩子们看到夏洛抱着一大包的六一礼物欢天喜地的喊着夏妈妈,在孩子们的心里夏洛不仅是苏南、苏北的妈妈还是所有孩子的好妈妈。今天福利院为小朋友们准备了丰富多彩的节目安排和营养美食,社会各界人士也相继送来了新衣服和学习用品等,唯一的希望就是孩子们能一直快乐成长。   吃过午餐后,夏洛带着苏南、苏北回到城中的父母家,恰逢节日和周末,孩子们可以在家多住几天。   夏斌带着外孙外孙女到小区广场上抽陀螺去,洛文杰拉着女儿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又开始展示她近期的战斗成果。洛文杰喜欢淘衣服,有事没事保准得往服装市场上转悠去,她心态一直很好年轻态,不会觉得有上了年纪中年人的臃肿,和夏洛在一起还常被人误认是表姐妹,这让洛文杰心花怒放。看着妈妈喜笑颜开的劲儿,夏洛很欣慰,这些年妈妈带着她们姐弟俩很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钱多钱少绝没亏待过孩子。现在爸爸回家了,她虽心里满是委屈和伤心,也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接纳了。其实像妈妈这样的一个女人,着实不容易找到。晚年的生活,夏斌心里也想着得多弥补弥补多年对家的亏欠,对洛文杰的亏欠,对孩子们的亏欠。   夏洛一直避开谈论再婚的事儿,她害怕到父母家,洛文杰心里焦急,近段时间给她安排了好几场相亲都被夏洛搞砸了,她眼里的女儿是极为优秀的,所以看到女儿这些年还是一个人,真是心急如焚啊!当年的汤嘉宝是自己亲自挑选的满意女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段良缘,依旧没能抵过千里之遥相见少,有情人离别路的结局。   洛文杰知道女儿自离婚后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汤嘉宝,直到一次夜里听到夏洛房里的哭声才知道原来她心里苦不堪言,汤嘉宝迅速闪婚,没有给夏洛留下任何缓冲的时间,没有给夏家任何后退的余地。洛文杰将女儿搂入怀中温暖她已经扛不住的身躯,在母亲怀里,夏洛再也无法压抑住情感,像个受了伤的小女孩一样放肆的哭了出来。没有言语,满眼泪水的神情已经传递出自己的想念和悔恨,如果当年母亲知道自己要离婚的事而大力阻止,也许现在生活会是另一番景象,也许自己就不会做出今生最为遗憾的事情,可世间没有也许……她依然走不出来……   晚饭时,夏洛谈起苏南苏北明年该上学的事,想征求父母的意见,她想把姐弟俩接回家里,接受正常的学校教育。父母不是介意照顾孩子,而是担心这两个孩子会拖了女儿的后腿,毕竟她还得嫁人,有谁愿意接受带着两个还是领养的孩子。洛文杰尊重女儿的想法,她主动提出让孩子跟着自己住,周末有时间时过来看看孩子就行,其他都不用担心。云轩也赞成妈妈的想法,他早已毕业现在专业动漫影片的后期制作工作收入也很稳定,完全有能力替姐姐分担,何况苏南苏北特别惹人喜爱。夏斌没说话,他一切行动听指挥。家里人的支持是最大的鼓励,看着茁壮成长的小姐弟俩,稚嫩无邪的脸庞让她心都融化了,俨然当成自己的孩子,再也无法割舍。   2012年7月17日9:30分,南鲁音乐剧院门口工作人员紧张忙碌着,市里各大媒体人员已准备就绪,巨幅人物海报十分醒目《钢琴王子SEVEN独奏会》,第一剧场内观众正在有序进场,千人剧场绝无空席。夏洛心理咨询中心受南鲁广播电台邀请在贵宾席前排就坐。今天的夏洛身着大红色半身坎袖连衣裙,双肩处碎钻石闪烁点缀与右手腕上单钻手链相辉映,大波浪的中分齐腰长发配以精致妆容,不再需过多的装饰品承载,十几年的磨练足以让她成熟的韵味自然流露。   十点零七分,悠扬的钢琴曲声响起。夏洛还在搜索记忆回想刚看到的海报人物怎么就有种相识的感觉,抬头向舞台中央看去,瞬间像被谁猛戳了一下,是他?…鹭镐…十年前在北上的列车上邂逅的鹭大哥,怎么会是SEVEN了?一别十年又重逢,命运竟跟她开这种玩笑!他还记得我吗?他还能认得出是我吗?或许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夏洛心里像个小女孩一样七上八下的,作为心理咨询师身份的自己不会让情绪心境明显表露,职业控制是原则。   一首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爱的纪念》开场曲结束后,主持人登场,在一套说辞之后终于进入正式演奏。SEVEN是鹭镐一直沿用的名字,他出生在七号,对七这个数字情有独钟。舞台上的他如金星般耀眼,高挑的身高比例无可挑剔,还是那深邃的眼神好像能穿透每个人的心。夏洛沉浸在回忆与现实之间,突然想起临分别是鹭镐送给她的那个锦缎包。   十年前与鹭镐在鹤城火车站分别后回到车上,夏洛打开布包,让她意外的是里面没有东西,全部翻开后才发现布包里层写了一行字---“邂逅美丽是一种难求,爱上一生是一种奢望。”夏洛读完这两句话,心中泛起涟漪,在青葱岁月时的自己也许还无法理解一生的爱有多么沉重,她能感触到的是能在汤嘉宝身边的爱,一种依赖。   SEVEN一曲饱含深情的《梦中的婚礼》,传递出内心的梦幻世界。   十二点半独奏会结束,夏洛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辗转找到SEVEN休息室。她在门口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整理了长发,轻扣房门,鹭镐在开门的一刹那仿佛时间瞬时凝固,一时间无法相信眼前人是真实的,这个在梦里缠绕他多年的曾邂逅过二十几个小时的女孩此刻正安然站在面前。没有了当年的青涩,找不到当年的活泼,但这个熟女的眼神里透出的依然是离别的那一幕留恋。命中的缘分不论何时到来都是一种注定,有些缘分落地就生根,流淌生命中不再离去。   “ 嗨!好久不见! ”夏洛在见到鹭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有种莫名的感觉,似曾体会,出现在鹭镐面前时还是隐藏些感受为好,她心里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担心记不得自己。   “ 嗨!好久不见!”鹭镐满眼都是现在柔美典雅的夏洛。   进房间后,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鹭镐只是慢条斯理地进行茶道,为夏洛泡出杯好茶。   夏洛先开口大体说了下这十年的事情以及目前的状态,她还是那么信任他,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鹭镐也把自己的故事说给夏洛听。在遇见夏洛的第二年鹭镐去了鹤城音乐学院当了一名钢琴老师,那年他25岁,后来又到中央音乐学院进修音乐硕士博士,现在除了每月一次回鹤城音乐学院的公开课,还受聘于南鲁市音乐学院钢琴系,主讲钢琴曲欣赏课,这次钢琴独奏就是南鲁音乐学院和南鲁电视台、广播电台联合举办的,相对而言在南鲁工作的时间多一些。   傍晚时分,鹭镐邀请夏洛来南鲁有名的法国罗曼蒂克餐厅邂逅了一次高品质的浪漫,席间聊起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回忆起那曲列车上的琵琶曲《紫竹调》,还像年少时那样开心,鹭镐比从前健谈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修养。因为和鹭镐一起除了开心还是开心,夏洛将心中憋闷一股脑的释放。晚餐过半夏洛就有点微醉,小巧的脸庞泛起绯红的光晕,鹭镐刷过会员卡后搀扶夏洛回到了车上,密闭的空间加上酒精的熏陶,整个空气中又充斥了满满的费洛蒙混合体,鹭镐换了张CD,调好适宜音量,扬声器中慢慢流淌出舒缓的情歌曲调,这让久未见面的两人的心都如同翻江倒海般难以抑制,鹭镐侧过身子一直专注看着微闭双目的夏洛,轻轻拿起她纤细修长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下,夏洛没有反对,慢慢睁开双眼,借着月光深情望着鹭镐。   “邂逅美丽是一种难求…” 夏洛娓娓道来。   “…爱上一生是一种奢望。”鹭镐轻声迎合。   将浪漫进行到底,鹭镐相拥夏洛,用炙热的双唇轻吻夏洛额头、鼻尖直到嘴唇,此刻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打扰到这对命中注定继续前缘的佳人。    ☆、甜蜜约会   周一一早来到心理咨询室,助理刘湘就把本周预约的来访者名单拿来,夏洛根据名单把已来咨询过的来访者病例再次探索,做好最细致的治疗计划。   心理咨询师道路一走就是四五年,从最初为了离婚后的自我疗愈,到后来在满足自我疗愈基础上还想要传递更多的能量给他人,助人自助。不了解的人很多都会认为心理咨询师的工作就是听别人说事,是个情绪垃圾桶,有些人甚至还会误以为心理咨询师看到你就会知道你在想什么,拜托,心理咨询师不是算命的更不是神仙,她们每天面对不同问题的来访者,需要非常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职业素养,不然很容易被来访者反移情到他的世界。每到负面情绪快要爆棚时,能帮助夏洛的不仅仅是自己,还得需要她的督导老师团队帮助才能释放。   按计划每月第二个周末夏洛都会到青少年管教中心给迷途的孩子们做一天心理辅导,疏导成长过程中容易出现的歪曲行为和管教期间各种不适造成的心理反差。夏洛喜欢心理辅导的工作,这些年心理学习路程上的坎坷只有她知道,能用自己的一份力量帮助更多的人,特别是这些大孩子们,看着他们一点一滴的变化,重拾信心返回学校读书,很多学生还参加了各种比赛,把优异的成绩展现到自己面前时,心中满是欣喜。身边也不乏有觉得她太理想化,觉得她太特立独行的朋友,其实在夏洛眼里都不会拿这些当回事,不要说不懂的人没必要解释证明,何况根本就谈不上志同道合,随他们怎么说,她知道世间三件事,自己的事尽力,别人的事尊重,老天的事顺应不可为。哪一件事都不能颠倒犯错,否则苦楚会是违背轮回。她会坚持自己的梦想,尽最大可能的不被社会大磨盘磨得变了形。简单快乐的生活不正是大家辛苦追求又常错过的吗?!   下午4点,鹭镐早早结束了工作,驱车来到青少年管教中心门口等夏洛。和夏洛重逢已有三个月,这段时间是他十年间一直盼望又奢求不到的甜蜜,虽曾交过两个女朋友,但最后还是以没有感觉告终,心里深处住着夏洛,他无法接纳任何女子,无论多么美好,可是夏洛在他的生活里只出现过二十几个小时,从此再无音讯。离别时自己心仪小丫头,没想到思念越来越深,时常相约梦中,这一梦就是十年。   夏洛提着文件包从劳教所侧门走了出来,速度均匀嘎登嘎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鹭镐闭眼聆听,待夏洛上车才舍得睁开,他沉醉于夏洛优雅的步伐中。夏洛心情大好,今天的心理辅导课让她收获颇丰,有好几个一向沉默的少年开口吐露心声,眼神中出现灵动的光芒,这让一直揪心的夏洛舒缓了好多。鹭镐驾车来到南鲁市南郊的垂钓场,停好车后打开后备箱,满满当当的全是露营和钓鱼用具,今天的主题是《垂钓的力量》,俩人把所有装备都搬下车,鹭镐负责选择垂钓地点安装渔具和扎露营帐篷,夏洛把鹭镐准备好的晚餐和酒水摆好,并换上了舒适的情侣运动装。和鹭镐在一起,有时候能找到王潇的影子,仔细贴心。有时候好像和汤嘉宝一起一样,温柔博学。或许夏洛就是要让人疼爱宠爱的女子,当重遇鹭镐的那一天开始就有人与她共同扛起肩上的担子,不再孤单影只的行走了。夏洛爱这种感觉,一种暖暖的舒适感,不紧张,不害怕,不担心,不孤单!   繁星点点苍空一片黑寂,垂钓场亮起了黄昏一样的光芒,柔和不刺眼,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完美。鹭镐垂钓初见成果,两条一斤左右的鲫鱼已落入桶中,先支架好鱼竿,他准备把两条鱼先收拾好了给夏洛炖些鱼汤。带的调味品不多,吃的就是这种新鲜味儿,去内脏和鱼鳞洗好后,鹭镐先用吸水纸巾擦干鱼身,将炖锅烧热放少许橄榄油,七分热左右时,鱼下锅中温煎至双面金黄,填水小火炖至熟烂后加了少许盐。简单的操作后一锅美味可口的鲫鱼汤端到夏洛面前,轻声唤醒睡眼朦胧的夏洛。夏洛不知道他怎样变出来的鲫鱼汤,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美食的味道,顿时食欲大增,幸福的笑弯了眼睛,每一口都喝的满足。   露营回来的第二天夜里,夏洛睡的很熟,汤嘉宝又来光顾她的梦境。夏洛还是17岁的模样,白色纱裙,清新可人,汤嘉宝从工地回来了,正在亲手制作小卡片送夏洛,洛文杰把长发剪成了酷酷的超短发,磕着瓜子欢喜的和女婿唠着家常,没有夏爸爸。   “不管怎样,我要和洛洛一起,我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孩子的问题。”汤嘉宝说。   “孩子最不好解决了,她妈妈也没什么过错,这样不好吧?”洛文杰说。   “我放不下洛洛。”汤嘉宝陷入沉思,他在决定。   夏洛一屁股坐在汤嘉宝旁边拽着问他和妈妈在聊什么,洛文杰说是嘉宝孩子的事。夏洛整个都蒙了,什么孩子?嘉宝什么时候有孩子?我什么时候生过孩子?   洛文杰不再说话了,这种情景不是一次再现,夏洛失忆已经有几年时间,和汤嘉宝离婚的当年就间断性的出现了异样症状,医生确诊她是因生活过激事件或心理巨大压力导致的暂时性失忆,恢复起来很困难很漫长。夏洛的活动都是围绕着17岁时发生的事情,与汤嘉宝的事情……   早上5:56分,夏洛自己从梦中苏醒没有睁眼,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到悲戚,没有情绪变化,今儿的梦主题居然是失忆,多年的梦境困扰加上对精神分析的研究,醒来闭眼释梦已成常事。她深知自我心灵成长卡在这里,导师也曾帮助她做了多年督导,或许留存些许伤痕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释梦后随即起身把长发挽起夹好,走向阳台推开窗户,深吸口凉气,外面满地落叶,灰蒙蒙的天色映衬的好似铺了一层厚实的毛地毯。秋叶等不及地一夜落尽,落尽铅华。夏洛随手拿起阳台上的一包女士烟抽出根点燃,咔哒一声,火苗冲破了灰暗。倾吐的浓雾模糊了视线,梦境在脑海盘旋,只是为什么没有了泪水?!白团儿还在飘窗上睡它的回笼觉,上了年纪的它不愿再吵再闹,夏洛轻轻抚摸它柔顺的长毛……它来到家里时候还只是比巴掌大些。   零五年的七夕节,在南鲁步行街上一家宠物店,白团儿的妈妈生下她们四个兄弟姐妹后因难产失血过多早早就走了,它的主人委托这家宠物店给代出售其中两只纯种萨摩耶。夏洛看了一眼这只可爱的睡着都是微笑模样的小白团就舍不得离开,汤嘉宝和店老板讨价了一番最终以两千元成交,顺便又置办了好多狗狗需要的配套物件,白团儿成了家中一份子,白团儿是女孩。夏洛用宽大的卫衣盖住一直抓在肚子上的小白团儿,电影院里可是禁止带宠物进入的,七夕节由张菁导演蒋勤勤和张静初主演的《七夜》首播,夏洛那时好喜欢蒋勤勤,喜欢她曾饰演的顾曼桢。甜蜜的小两口带着他们的新爱宝白团儿悄无声息随人流进场坐好,夏洛感觉好担心,其实她在担心白团儿会把便便排到自己身上,直到电影结束白团儿都还在睡,好像能把整个狗狗的世界给睡穿似的。   此时白团儿睁开迷糊的眼皮,估计是被烟雾呛醒的,随即打了个喷嚏,起身抖抖雪一样白毛,抬起两个大前爪子就搭到夏洛的肩上,夏洛把它搂入怀里手仍在它背上捋着。   “早上好啊白团儿,你有没有梦到他啊?!他又来我梦里了。”   白团儿听这些话可不是一年两年了,每到这个时候它都会用肉乎乎的脚垫勾着夏洛的脖子,黏滑的舌头不停舔她的脸表示理解,表示它也很想他。夏洛被白团儿舔的大笑起来,放下它揉搓它肚皮,早上的开心其实很简单,流泪了,伤悲了,无泪了,都有白团儿在,它是朋友是寄托……   或许这个梦里不再有悲伤,17岁已远去的年龄,她是那么的美好,在美好的年龄遇上美好的汤嘉宝,时间走得有点着急,灵魂里的她早已跟不上汤嘉宝的旅程……    ☆、夏洛失踪   苏南苏北一年级入学已有一段时间,夏斌和洛文杰承担起了所有接送照顾的责任,云轩晚上还辅导两个孩子功课,带他们做游戏,小家伙们成长的速度超强,个子又窜了一截,懂事了很多,也跟舅舅学的爱耍个贫嘴,家里的气氛很是热闹。周末夏洛要回父母家吃饭看看两个小家伙,她决定叫上鹭镐一起。   夏洛没有提前跟父母提起过鹭镐,这样一来给洛文杰弄了个措手不及,她一直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犯愁,今天看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还真是不错,与汤嘉宝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文杰满心欢喜的在厨房忙活着饭菜,夏洛在一旁帮忙摘菜。   “你个臭丫头,怎么也不早说声,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洛文杰问。   “这个嘛!认识得有十年了。”夏洛边摘菜边回答妈妈。   “啊?!那么长时间了,我以为你们刚认识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 洛文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问。   “呵呵呵,妈,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我跟他是02年回北江时在火车上认识的,以后都没有见过,是最近才又碰到的,你看你急得呀!“ 夏洛见妈妈好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样啊!那不就是缘分吗!我看你俩挺好,跟当年和嘉宝似的。“ 洛文杰一时没守住嘴赶紧双手捂住叨唠的口抬头看了眼女儿。   “妈,不提他!“   “好,不提不提,我高兴着呢,洛洛啊,缘分来了可得珍惜啊,什么都比不过一个在你身边打心眼里疼你的人强。“ 洛文杰拍了拍女儿的手说道。   忙活了半天,一桌美味可口的晚餐终于上起了。文杰招呼鹭镐入席,苏南苏北忙着帮外婆盛饭端饭,小大人一样的招呼着客人。夏斌把储存的好酒也贡献出来了,鹭镐和云轩陪着倒满酒。夏洛没有喝酒,有些安静的坐在鹭镐身边,只顾着给他夹菜。小孩子们挑着爱吃的拔丝地瓜和锅包肉已经开吃,夏家不在意孩子们怎么吃饭,秉着顺其自然的养育法则。不过一看外公外婆已经举杯,他们也马上放下筷子端起自己的饮料。这第一杯酒喝的是客气,鹭镐客客气气的举杯感谢后一灌见底,苏南苏北看他酒进度后白脸瞬间染成红脸,直捂嘴笑。“诶呀!你不能喝酒啊!那可别硬撑着,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随意啊。”洛文杰眼瞅着鹭镐一杯白酒猛下肚已经是个半晕状态了,可不好意思再叫人家喝多了伤身体。   夏洛把自己的酸奶推到鹭镐面前,鹭镐此时胃里已经如火烧心的难受赶紧咕咚咕咚又喝了杯酸奶。自己本不能沾酒,一则确实不胜酒力,二则沾酒后会四肢过敏直到手软无法弹琴。可第一次见伯父伯母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明,怕老人家以为不够实在装假,就一口气喝掉整杯酒。夏斌一句话没说到已然来不及阻止他酒下肚,直替鹭镐担心。   鹭镐喝过酸奶胃不会那么烧了,便想拿起筷子夹几口菜点点心口。正提右手去拿碗边的筷子,手指已经不听使唤把一只筷子掉在地上,动作虽小,筷子落地声音也不大,大家还是看的分分清楚。夏洛惊讶的看着同样惊讶的鹭镐,他知道自己喝酒后的反应,可今天确实有点太快了,觉得有些难为情,不由的脸更红了。文杰重新拿过一双筷子对夏洛说:“你给鹭镐夹菜吧。”又对鹭镐说:“今天是我们疏忽了,让你受了这份罪。”一向温文尔雅的鹭镐此时也不便说太多,只怪自己没有说出实情,心想夏洛都是那么善解人意,这样的家庭怎么会苛刻难缠呢?一门心思的在责备自己的多虑。   晚餐终于艰难的进行完,好在夏斌又给鹭镐吃了点解酒茶,欢乐的气氛还是其乐融融的。   洛文杰对初识的鹭镐印象还是很好的,她想起王潇和汤嘉宝,晚饭后就跟夏斌聊起当年夏洛在合海上学时候的事情。   “那时多亏了王潇的照顾,他对洛洛可是真用心用情,开始我以为俩人得成呢,唉!不过只是有缘无份啊!洛洛后来还是嫁给了嘉宝,我还以为女儿找到了归宿,结果几年下来俩人也各奔了东西。这次我看鹭镐啊,像是老天爷特意派来的,整个一个王潇和汤嘉宝的合体啊!又体贴细致又脾气温和,还长得好,洛洛说他们十年前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后还能再碰到,听说鹭镐一直想着咱洛洛,谈过的女朋友都是比着洛洛找的,我觉得这小伙子挺好,诶,我说,咱俩得赶紧准备准备,说不定她俩什么时候就得去领证。“ 洛文杰难得跟夏斌说这么多话,不过更多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我听你的,明天我就陪你去逛逛,看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夏斌也高兴地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早夏斌把外孙子孙女送到学校后就和老伴儿坐车去纺织品市场,一家一家店铺逛起来。虽然是第二次婚姻,场面上不一定比得过初婚的排场,但现在他们在意的更多是夏洛的幸福而非华丽的排场。夏洛初婚时,夏斌在浪迹天涯,没有亲自为女儿挑选任何嫁妆,心里始终觉得对不住女儿,家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婆家的主意挑选的,一想到没有爹娘在身边的女儿那时该是多么无助和懂事!这次和鹭镐如果能成那一定得给女儿办个难忘浪漫的婚礼。   洛文杰手抚摸着紫罗兰色的丝绸家纺,嘴里啧啧称道现在这床单被罩可比我年轻那会不知要好到多少倍呢!营业员小姑娘也嘴甜的回道一看阿姨就是生活有品质的人。洛文杰倒没在意小姑娘说什么,只顾自己检查家纺的刺绣工艺,心中也未免多了些悲凉。   小半天的功夫,夫妻二人逛遍了整个纺织品市场,上了年纪腿脚都吃不消又扛着大包小包装的满满登登,到家累的都快散架了。   连着几天老两口都奔走于各大商场市场,除了现有的夏洛住的那套公寓,暂且不准备填新房。夏洛和鹭镐商量好了地中海风格重新装修,家具家电软装饰都是配套定制,低调奢华尽显品质。   婚期定在转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预约在傍晚时分来咨询的这位来访者是位临近大婚的大龄剩女,相亲促成各方面条件都很称心,唯一有些介意的是男方曾有过抑郁史。订婚后才从朋友处辗转听说此事,这大龄剩女未免心有余悸,加上亲戚朋友过多的叮嘱现在的她烦躁不安,焦虑症状明显……一个小时的咨询过后,大龄剩女对夏洛再三谢过并与助理刘湘预约好了下一次的咨询时间。每一天的咨询工作结束,夏洛都习惯性的泡杯柠檬水清脑,今天也不例外。钟面指针指向八点整的时候,夏洛拨通越洋彼岸的一串电话号码。   “Hello,My Dear!”夏洛说。   “Hello,死丫头,说人话。”思琪懒洋洋的抻着语调。   “这是还没睡醒吗?平时这时候不是已经起床了吗?”夏洛算好时间才打过去的。   “昨晚睡得太晚了,婆婆家一月一次的家庭party比我大姨妈都准时,一房子人,到现在我还认不全呢!”思琪见老公还没醒来,就裹着睡袍到厅里说话。   “你可嫁的真好,少奶奶的生活多留点神哈!…”“宝贝,我要结婚了。”夏洛冷不丁说。   “谁呀?你呀?诶呀!这太好了,你终于又结婚了。我这刚出国还没一年你就有喜讯了,早知道我就早点嫁过来了。”思琪在另一端惊叹道。思琪远嫁新西兰,在前一家公司实习时相识的业务往来公司的小股东,移民华侨,典型的富三代,抓到这个宝库赶紧就速恋速婚了。   听筒的声音震得夏洛把电话向远处移了移,咧了咧嘴,又笑着说:“你猜是谁?”   思琪哪有功夫胡猜啊,只说不知道。“就是那年我回北江时跟你提到的火车上遇到的那个鹭镐,你说巧不巧……”夏洛叽里呱啦把怎样重遇鹭镐又跟思琪简述了一遍。   “过了年我们就办婚礼,蜜月打算到你那去,让我们也体验一下廖氏少奶奶家的生活,你可得提前做好接待工作哦!“夏洛打趣道。   “太好了,你们一定来我这,全全接待,包你满意啊!"   俩人又闲聊了会,夏洛才下班回家。   叮铃铃…六点半叫醒闹钟准时响起,夏洛伸手划开床头柜上手机屏幕。转头看见还在熟睡的鹭镐,就在他额头上轻轻亲吻一下,鹭镐伸手在被窝里一把抱住夏洛,俩人清早在床上嬉戏打闹了翻才一起起床做早点。一杯热牛奶刚下肚,夏洛就感觉小腹有些隐隐作痛,紧接着开始绞痛,猫着腰手压腹部未能缓解,大颗大颗汗珠滴答到地板上,只觉浑身想抽了空一样。鹭镐见未婚妻这状况也有些慌神,连忙给夏洛披上大衣,自己也胡乱抓起棉衣抱着夏洛就往外跑。好在时间还早路上一路畅通,十五分钟后到达南鲁市医科大附属医院。   急诊总是会急的人团团转,夏斌夫妇闻讯也赶到。抽血化验做B超,一系列的检查结束,结果让人大惊失色。   根据化验报告医生怀疑是癌,子宫癌。洛文杰听到这字眼后眼前一黑瘫倒在地,待醒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怎么会这样?医生你救救我女儿救救她吧…呜呜呜…她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求求你医生一定要救救她。“洛文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住主治医生,泪眼哀求。夏斌也边抹着眼泪边搀扶老伴慢慢坐下,不断配合医生安慰她。   这一噩耗犹如晴天霹雳般劈的鹭镐不知所措,不停在病房外来回踱着步。昏睡醒来的夏洛支撑起身体,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热水一口一口喝着。大家都尽量隐藏好脸上的悲伤琢磨着由谁告诉她好,怎样说才好。夏洛意识到这一次进医院不是简单的疾病,她的腹部一直在隐隐作痛,看到大家为难的样子应该是出了大事,便问母亲是不是很严重。洛文杰被女儿这一问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抱着女儿开始痛哭,鹭镐见状拉起伯母对未婚妻道:“是子宫癌,需要尽快手术。”夏洛只听到癌字就头脑嗡的一下炸开,闭上双眼向后靠了靠,不再说话。   鹭镐去主治医生那了解夏洛的病情才知道是前些年的那次宫外孕后留下的隐患,术后恢复不彻底心理压力过大,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逐渐演变成现在这般。他不知怎样面对未婚妻,还有一个月就是计划的婚礼了,十年的心愿眼看就要达成,而今夏洛的命运还未可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连着几天的点滴,夏洛纤长的双手被扎满了针眼,一块一块的泛着青,像极了白纸上的涂鸦。除了每日适量的进食外她没有张过嘴巴,阴霾一样的灰色笼罩在夏家人周围,谁也没有力量驱散。   午饭后,夏斌夫妇回家稍休息并准备晚上给女儿的饭,鹭镐守在夏洛身旁为她按摩躺酸了的小腿。   "你去给我买本书来看看吧,我呆着也挺无聊的。“夏洛难得开口支使鹭镐。   “好,好,那我去去就会,想看哪儿方面的?“   “随便什么都好。“   鹭镐走出病房又回头看看夏洛,俩人会心一笑,这才放心出门。   只半个小时的功夫,鹭镐就捧着三本小说到了医院,一路小跑身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推开病房门却未见夏洛。他又在走廊和相邻病房找过怎么也没找到夏洛的身影,却在枕头上发现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他没有看完就已泪流满面,泪水把信纸阴成一圈一圈的光晕。夏洛走了,不辞而别,她不想拖累鹭镐,她深知自己的病情最好的结果是能保住命但却保不住子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做不到不完整,已经因宫外孕失去了一侧卵巢,如果再失去孕育生命的子宫还不如直接失去生命来得痛快。鹭镐是好男人,不能因为自己毁了他的一生,就此别过。   鹭镐掏出护心处口袋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枚钻戒,他本来要在晚上伯父伯母都在场时给夏洛带上,和医院请好了假准备明天再去民政局登记。他要婚礼如期举行,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娶夏洛,他爱她。   夏洛的失踪给了洛文杰最后一棒终于病倒了。云轩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工作只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在支撑,夏斌伺候卧床不起的老伴也忙的脚跟不着地。鹭镐没日没夜的寻找夏洛可能去的任何地方,搜索微信微博可能发现的蛛丝马迹,然而,丝毫收获都没有。 ☆、拜访友人   三十   拜访友人   夏洛与鹭镐会心一笑之后,内心从来没这么坚定的决定一件事。她要离开,一直在床上躺着的夏洛并没有停止思绪,眼前无时无刻不出现鹭镐面对没有子宫的自己,面对永远不会有自己孩子的现实,虽然他情愿,但她不舍。   病号服外面只裹着一件棉大衣,脚上还踏拉着棉拖鞋,拿着手包里的两千多块现金和□□身份证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南鲁机场。司机师傅时不时向后视镜瞄上几眼,他不确定夏洛是个什么情况,除了目的地外没听她说过话,只是头向窗外撇着,满眼泪水无声流淌。再加上她这一身的打扮,一看就是医院偷着跑出来的,正猜想着是什么原因,只听见自己身后的夏洛开口说:“大叔,麻烦您快点开。”姿势没有动声调平静并没有看他,但她知道司机在那疑惑不解,她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很快,机场到了。付过车费后,夏洛先去买票又到机场商店里买了身休闲的衣服鞋子换上,把换下来的病号服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异样的眼光总算摆脱掉了,其实夏洛并不在意,只是不想让家人寻到。   近两个小时的航班终于停靠在桂林机场,疲劳的旅途让病中的夏洛更加虚弱,飞机上昏睡了一会总还能坚持。夏洛还很清晰的记得自己来参加小欣的婚礼时她家的地址,一路辗转来到桂林象鼻山景区附近的一个小区,仔细对照门牌号敲开了位于小区内偏南侧的一栋高层1303室的房门。   叮咚。   “来了。”“…嗯…夏洛?是你吗!…老公,你快看谁来了!”小欣嘴里含着没嚼完的半块苹果边大声向屋里喊着边把夏洛拉近屋关上门。   正在厨房里包饺子的李可闻声出来,一见是夏洛不由得惊讶,不过马上灿烂的笑容就止不住露出来。三岁的女儿露露也听到有客人来,放下手中摆弄的积木跑过来问阿姨好。夏洛变戏法般从棉大衣兜里变出一个芭比娃娃给露露,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露露最喜欢这娃娃高兴的不得了,很开心的谢谢阿姨就回自己房间了。   小欣喜不自禁的围着夏洛问东问西,夏洛也没说太多话,只说很想念你们就过来看看,待两天就走。虽然她没有说明原委,可小欣见她只身一人连个行李也没带不免心里有些不安。李可煮的饺子已经上桌,这些年家里都是李可下厨,白天医院里忙活,下班也不闲着,他一向是那样细致体贴,从前是对夏洛,后来娶了小欣依然疼爱有加。夏洛看着这幸福的三口之家打心眼里高兴,水饺也多吃了好几个。   夜里,夏洛和露露先睡下了,李可和媳妇也收拾好准备休息。李可问媳妇:“欣儿,我怎么觉得夏洛脸色不太好,比以前瘦了好多呢?”“对呀,我也觉得不对劲儿,今天问她家里人的情况时她都吞吞吐吐的不直接说,我看她才吃了六七个饺子,她最爱吃饺子了,我看那六七个都是勉强吃下的。”小欣也很疑惑。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着不知不觉已进入梦乡。   睡梦中夏洛又一次小腹疼醒,慌忙起身找出随身带的止痛药,就着凉白开吃了两片,过了好一会才缓解。   第二天清晨,李可早已准备好了丰盛营养的早餐。桂林的天气比南鲁要温和的多,夏洛只穿了身在南鲁机场买的运动套装,洗漱干净后落座。   “给,这是李可拿手的粥,每天早晨我们都喝,露露最喜欢喝,很养生的。”小欣不停夸奖老公的手艺,给夏洛递了一碗养生粥。   小欣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幸福安逸的深情,她和李可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李可知道夏洛于他是缘分没开始就凋零了,他不患得患失。当年打到王潇脸上的那一拳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反而在事情之后被小欣对自己的格外体贴深深感动,相处几年下来纯洁的友情又升华为爱情,现在小两口感情稳定相知相惜。   夏洛搅动着粥碗里的瓷勺,轻轻吹气让粥凉的快一些。“嗯,真甜!”她尝了一小口。李可回道:“我加了桂圆和冰糖增加甜味儿,补气血,你多喝些。”早上的食材一般都比较好消化,夏洛破天荒吃了两碗,又夹了些小菜。饭后很满足的靠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李可送女儿上幼稚园,小欣在整理房间,动作很麻溜丝毫没有上大学那会儿跟屁虫的劲儿。   太阳慢慢变大,温度也升的很快,李可和小欣都请好假要带夏洛出去转转。他们结婚时夏洛来也看过几个景点,而今她却只想再到漓江上划划船看看山。三人简单收拾即刻出门。   李可驾驶他的城市SUV一路直奔阳朔,太阳越来越亮,夏洛的心情也跟着亮起来,小腹仍在隐痛。不多时,漓江即出现在眼前,两岸终年碧绿的凤尾竹像是妖娆的少妇精神饱满,青峰夹岸,峡谷峭壁,美石盘桓,所见之处无一不是一幅幅水墨画。夏洛忽然想起当年汤家老宅的客厅里挂的那巨幅山水画就是阳朔漓江,不由自己对自己微微一笑。三人乘船慢悠悠欣赏漓江仙境美景,江面上停留的对歌船开始向这边喊歌,三五个刘三姐打扮的姑娘齐战船头准备对歌。船上导游大哥给大家每人发了一张对歌词,先由导游示范开唱。只见他清清喉咙也来到船头高声唱“什么情感最珍贵唉…呀最珍贵?什么品质最高尚唉…唉最高尚?什么酿酒味最醇唉…唉味最醇?什么写诗情最浓嘞?…“   相隔约十米远的对面船的刘三姐们齐声对唱“纯洁友谊最珍贵唉最珍贵,真淳善良最高尚嘞最高尚,高粱酿酒味最醇嘞,诚心写诗情最浓嘞…“   漓江上独特的热闹气氛和情意绵绵的曲调逐渐把游客们的兴致带上高潮,后方不停有游船加入对歌队伍。李可也饶有兴致的在对歌,小欣一直陪着夏洛在座位上观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对歌情景还是在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季,珠还阁组织的一次员工秋游,分两批旅游,刘静带领半数的导购员营业员,王潇也在,每天变了法的追求夏洛。一行人在桂林玩了三天,游遍这片喀斯特地貌的山水城市,看了傩戏、杂技,听了桂林渔鼓、桂剧,尝过正宗的桂林米粉和三花酒,可最让夏洛恋恋不忘的地方还是现在身处的这片漓江风光。正沉醉于回忆与现实交替中,对歌已慢慢接近尾声,三三两两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准备用餐。李可顶着一脑门的汗珠,脸面白里透红,不知是被阳光烤的还是心情澎湃所致,今天兴致非常高,夏洛的到来让他也好像回到了青春岁月,不同以往的表现小欣都看在眼里,但小欣不介意,她知道老公对自己的爱很深情,同时也允许他心中藏着青春的记忆。   大半天的游玩,夏洛有些吃不消了。腹部的疼痛逐渐加重,三人草草结束返程。   当晚,夏洛吃过止痛药之后含蓄告诉小欣自己的病情和自己逃出家的原因,虽然她不想说的那么严重,但是癌变这个事实还是无法隐瞒得住。   小欣开始还忍着悲伤安慰夏洛,每一眼看到夏洛毫无血色消瘦强装微笑的面容就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反而成了夏洛不停的安慰她。   夜里,万物寂静。李可一根接一根的坐在飘窗上抽烟,小欣哭得两眼成了红樱桃,还好露露被外婆接走住几天,要不她可没精神照顾孩子了。李可自觉自己这些年的医术稳扎稳打,在医院里也坐稳了主任医师的位置,可此时他方才觉得自己无用,为什么当年没有专攻肿瘤课题,而今真是抓心挠肝的着急。他理解夏洛的难言之隐,私自决定让夏洛在此地治疗。好在这些年医生行当里混着,对各大知名医院都很熟悉,想找个靠谱的专家手术应该不难,这样想着他决定天一亮就开始倾尽全力奔走相告。   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李可再也躺不住了,起身开始准备早点。小欣也起来打下手,眼皮肿的还未消下去,下眼袋也跟着凑热闹,整个圆脸像水晶包子一样撑得更加圆滚滚。   小两口以为夏洛还在睡觉就尽量压低声音嘘嘘的说话,早饭已经煮好,还是不见夏洛起床,小欣轻轻打开客房门,冷冷清清的一屋子家具,没有生命的存在。夏洛离开了,天不亮时就走了,又留了一封信道谢告别。   俩人顿时傻了眼,这夏洛现在又没有下落了。小欣一屁股坐在夏洛睡过的床上抹着眼泪不停的抱怨她心狠也不说一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李可当然是知道媳妇心里有太多的牵挂担心。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夏洛没有联系方式,只说别再找她。小欣突然想到自己手机里好像存有汤嘉宝家里的电话,那是夏洛刚到南鲁那年给她的两个号码之一,一个是她自己的小灵通,一个是座机电话,不知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变化。她要试着打一下,想必汤家还不知道夏洛患病的消息,打从和嘉宝分手后夏洛一直没有与汤家再有往来,但现在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找到夏洛家人的救命稻草了。   想着就找来手机按下通讯录一个一个找着,急得她连快捷搜索都忘记了,只觉得电话本里的号码此时太多了。终于翻到一个汤家父母的名称,小欣想了想怎样说事情才不算唐突,毕竟这时候还有些早,再等一会打又实在是耐不下这个心。按下拨打键,嘟…嘟…嘟…嘟…嘟…这几声平时听来很短暂的电话接线声音此刻格外漫长,她手心已经捏出了汗。   “喂,哪位啊?“接听电话的人问。   “喂,您好。是汤嘉宝家吗?“小欣试探着拨通电话问。   “嗯,是的,你是哪位啊?“汤母问。   “阿姨,您好,您是汤嘉宝的妈妈吧,我是夏洛的好朋友,现在有这么个事我需要找嘉宝帮帮忙……“小欣索性一口气直接跟嘉宝妈妈说了,她知道当年他妈妈待夏洛不错。 ☆、夏洛进藏   三十一  夏洛进藏   汤嘉宝刚好工程结束在家休息,不过他在皇堡洋房。汤母一早接完电话,不由心一沉泪眼婆娑可怜起这曾经的儿媳妇。她把儿子叫到自己家,也是为避免儿媳妇知道了会多心,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了他,要嘉宝自己拿主意。   离婚四五年了,嘉宝没有和夏洛再联络是因夏洛有过从此失联的话,他遵守这个约定,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傻。这些年嘉宝第一次拨通自己唯一知道的电话,接听的是夏斌。嘉宝和夏洛几年的婚姻里包括恋爱期间并没有见过夏斌,这次算是补上了以前的相欠,这样说还真觉得好笑滑稽。   按照夏斌给的地址顺利找到夏家,洛文杰已经偏瘫在床,基本不能自理,但她意识还很清晰,汤嘉宝,她深深记得,这是自己曾亲手选定的女婿。嘉宝不曾想夏家会遭如此横祸,坐到洛文杰床边抽泣。洛文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一字一字混沌不清问嘉宝怎么来了。嘉宝把刚刚得到的夏洛的情况告诉她,只见洛文杰歪曲的面庞上露出光亮的一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嘉宝的手紧紧抓着。   虽然知道夏洛到了桂林小欣家可是今天一早又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拖着带病的身体她还要走多远呢。   夏斌听到嘉宝的话赶紧掏出手机给鹭镐电话,在他心里鹭镐才是女儿的另一半,而嘉宝对于他来说很陌生,没有感情。   鹭镐赶来夏家时汤嘉宝还没有离开,正在主卧室一句一句跟洛文杰聊着天,时而哭时而笑,小孩子见了亲人般的亲近。   鹭镐隔着门缝向里望,只看见嘉宝的背影,内心的醋意就满溢出来。他试想过很多很多次夏洛的前夫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一定也很优秀,而今亲眼见到心中还是有一团无名的怒火悄悄点燃。外表上没人能看得出他的敌意,还是依旧绅士的敲门和汤嘉宝打招呼。   历史性的见面,前任和现任。嘉宝还记得当年刚和王潇见面的情景,自己尽量表现大度的绅士,因为那时他是夏洛的正牌男友,现在却是以前任的身份介入到夏洛现有的生活,眼前的男人有着和王潇不同的威慑度,好像也有些王潇的影子,再仔细看发现居然和自己也有些相似,不是五官,是神态,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摆正自己的位置才好,觉得自己好像个山寨货。   两个绅士都客气的问好,然后开始研究夏洛接下来可能会去的地方。鹭镐担心她支撑不了,癌细胞不断在扩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嘉宝心里在内疚,内疚当年自己带给夏洛的伤痛隐患。   夏洛一早天蒙蒙亮就离开了小欣家,登上从桂林去成都的火车,她要从成都去拉萨。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间隔越来越短,她要尽快到达西藏,这个多年来就想朝拜的圣地,从前梦想着和嘉宝去,怎奈…而今…她孤身前往,经历千山万水也要完成生命最后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   路上折腾了三天,夏洛踏上这片心中的圣地。   记得曾看过一本书上写过走进藏地特别是登高原三年,自己就会变成酥油一样的女子,夏洛想要变成这样的女子,可是还有机会吗?   夏洛落脚在拉萨城里的一个家庭旅店,逐渐高起来的海拔让她有些难耐,她知道自己有些高原反应但不会很严重,那年春节和嘉宝进入四川彝族藏族腹地已经领会过,可这会子怎么如此头痛胸闷,心里想兴许是疾病缠身所以呼吸才有些吃力,农历年末的藏地温度较内地低很多,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单薄,不由的连打几个喷嚏。这种身体的痛苦承受远轻于内心的煎熬。   落脚旅店招待夏洛的是店主的亲戚,往日都是来往于朝拜圣地,是牧区的□□医生近日进城采购药品在这里停留。黑格听见夏洛连打几个喷嚏,又穿的这么单薄,不见什么行李,只有一个小袋子食物,不停在跺着脚等他拿房间钥匙。黑格从柜子抽屉里拿出夏洛租住房间的钥匙,顺便把自己的羊毛搭子递给夏洛。夏洛接过递来的羊毛搭子也没有客气快速披上身,她实在是太冷了。   房间里暖和急了,传统藏式风格参杂着汉文化的装饰风格让人宾至如归。夏洛谢过黑格,进房间简单清洗了下风尘仆仆的自己,刚好黑格又来敲门。开门见黑格手里提溜个半大子水壶,他一直没有表情,语言也简练,说送你的酥油茶,趁热喝些治感冒。夏洛被这远方的藏民暖暖打动,这才仔细端详的看了看他。中等偏高身穿藏服的西部壮汉,浓黑剑型的宽字眉似乎常年都皱到一起,眉间已深深挤出一道踏不平的沟壑。络腮胡子不长却也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说话声倒像个年轻人。棕色的脸庞丝丝间的渗着高原红,皮肤粗糙,想来这里的男女老少不会有几个是肤质细腻的,相比之下,夏洛好像个大号瓷娃娃。   送了酥油茶黑格转身离开,夏洛趁热倒了一碗,浓郁飘香,就是这样熟悉久远的味道,第一次喝的人往往是喝不惯的。   喝过酥油茶,吃过药,夏洛一睡就是个连轴转,直到次日中午当当当的敲门声才把她从梦中叫醒。夏洛迷蒙着双眼开门,是黑格。   “有事吗?敲得这么急。”夏洛嘟囔着。   “你没事吧?我见你昨天来了后一直没有出来怕是感冒严重了吧?”黑格操着一口藏普话略有些着急的问。   “我还好了,不过好像发过烧了不知什么时候,现在几点了?”夏洛被黑格一问也不确定是做梦还是真的发过烧,头发都溻的湿湿的,身子也觉得轻飘不少。   “你睡了二十个小时了,出来吃点东西吧,我烤了羊排,快些。“黑格一早就开始准备羊排肉现在差不多已烤好。   旅店里的几家客人也陆续出来享受美食,黑格给独自盘坐在床边的夏洛挑了块不太肥腻的羊排放在盘子里,说:“快吃,再喝些酥油茶,这还有糍粑、干果,都吃些。“又逐一放到她跟前。夏洛闻着羊排香有了些食欲,不过下口后还是没吃多少就觉得羴气太重,只好挑几块糍粑和干果充饥。   夏洛招呼黑格坐过来问他有没有导游或领队可以带自己去梅里雪山那里。黑格见她状态较来时好些了,但还是很虚弱,便问她身体能行吗?雪山脚下温度更低,海拔也更高,要去哪里得做好充分准备。夏洛很确定自己一定要走一次梅里雪山,只在山脚也好。黑格见她目光坚决,就说让我陪你去吧。黑格的父母是汉藏联姻,父亲是早年插队来的汉族知青,自己就出生在梅里雪山下不远的牧民家里。他觉得自己护着她去会更合适,由心底产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想法。夏洛顿了顿说:“也好,我给你导游费,你说多少?“黑格一再表示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已经进完药品准备回牧区了,正好可以一路陪着夏洛看看雪山。夏洛心里判断后决定跟随黑格一起走。   第二天天明俩人就起程,黑格把采购的药品、路上要吃的食物和夜间保暖的毛毯子一捆捆搬上他那嘟嘟嘟…咣当咣当…除了喇叭哪里都响的老旧吉普车,嘴里还乌拉乌拉唱着歌。夏洛听着也好似美妙的旋律,她一直隔着车窗欣赏藏地的沿途风光很少说话,天空湛蓝的那么遥远,车子里的自己渺小的成了一粒微尘,一粒俗世的尘土,一粒向往圣洁之地的尘土。   当晚,黑格将车子停靠在一块背风的空地上,熟练的支起帐篷铺好毡毯毛皮,他平时来往于此地都是睡帐篷,东西很齐全也很保暖,只是只有一个帐篷,不过也不是很小。夏洛在车子里看着忙活的黑格,肚子有些饿了,就下车翻找食物和水垫肚子,现在的她已经由原来的体重一百一十斤掉到了九十多斤,摸着胯骨自己都觉得硌得慌。   一会儿功夫,黑格已经搭好过夜的帐篷走过来招呼夏洛去休息。他随手也撕上几块牛肉干和糍粑,咕咚咕咚喝下几口烈酒增加热量,跟夏洛打了声招呼自己上车休息。帐篷就搭在车旁边,气温极低站不住脚,走时候旅店老板娘送她的藏服虽然保暖也快要冻透,见黑格已准备在车上过夜自己就赶紧钻进帐篷里躺下。毛皮铺的厚厚几层,一点都没觉得是躺在地上,很暖,有黑格在帐篷外她放心的闭眼睡。说来也很奇怪,这是夏洛有生以来第二次如此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从心底的踏实感。第一个是鹭镐,今天是黑格。突然想到鹭镐,夏洛如梦初醒睡意全无,但并未睁开眼睛。从医院逃出来近十天了,可以想象到家里人在焦急的寻找她,她仍固执的毅然逃走,逃到这天边。   黑格睡到一半醒来,他放心不下夏洛。一天的车程下来,他好几次看到夏洛痛苦疼痛的表情也没好多问。这会子下车走到帐篷口处想看下她睡得怎样,刚蹲下就隐隐听见帐篷里哼唧哼唧的声音。怕是又发烧了吧?他想着以为夏洛感冒还没好。在帐篷门口叫了几声夏洛也没有回应,其实夏洛回应了只是痛的没有力气发不出声音。黑格从外拉开帐篷提着手电筒钻进去,手电扫照在羊皮袄上,只见羊皮袄下缩成一小团的夏洛颤颤发抖只露出一个小脸,像个要出生的小羊,长发包扎在棉帽子里,不停发出哼唧哼唧哎呦哎呦的声音。黑格在皮袄旁边坐下,把夏洛向自己怀里移了移,手在她额头上量量温度,整个小脸和手没有一点热乎气,像个活死人。夏洛嘴唇冻得发了紫,双手按着肚子,这是着凉疼的更严重了。黑格见这情形也不打算回车里睡了,让夏洛一个人冻着睡明早就得成冻尸。随即先起身到车里拿了壶热水和自己盖的羊皮袄,锁好车门又折回帐篷。救她命要紧,他一层一层解开自己的毛皮长外套还里面保暖的衣服,把夏洛再次抱起放在自己怀里,夏洛本能的向着温暖的胸膛处靠了靠,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回到了春暖花开的合海,在南珠魂广场抱着泰迪狗狗忙着拍照。黑格又在俩人外面盖上两层袄,头靠在厚毡子上,手轻轻抚摸夏洛的胳膊。   俩人醒来时已是太阳高照的天。夏洛只觉睡得很暖很舒服,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吓得她啊的一声猛地坐了起来。黑格被她这一啊声惊醒,睁眼正好看到正盯着自己看挂了满脸问号的夏洛。   “你怎么跑我帐篷里来了?“夏洛问。   “我不来,你现在就冻成僵尸了,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质问我?!肚子还疼吗?“黑格问。   “哦,不疼了。那…那谢谢你啊!…我哪有活蹦乱跳啊?我这不好好的坐在这吗?“夏洛笑着说。   黑格也笑了,他第一次见她笑,她也第一次见他笑。   俩人在帐篷里用完早饭,收拾好行囊向着目的地再次出发。    ☆、祈祷神灵   三十二  祈祷神灵   苍穹浩瀚,星辰闪烁。深夜时二人终于车马劳顿的到达黑格的家,老阿妈赶紧为这风尘仆仆而归的儿子煮酒烹茶。夏洛有种怕是熬不到天亮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腹部疼痛了,路上连续的高烧,退烧药已无济于事。黑格抱起瘫软的夏洛钻进温暖的帐篷,她又轻飘了许多,安放在羊皮垫子上。老阿妈端过来烹好的酥油茶,一勺一勺喂她。皴裂的嘴唇渐渐湿润,可吐出来的似乎总比喂进去的要多。老阿妈不停的擦拭夏洛口中吐出来的酥油茶,不停的又喂进去新的,肚子里没有东西是不行的,人是要没有力气的。“这个可怜的姑娘,愿雪山神灵保佑你。”老阿妈不停为她祈祷。   黑格在白天的路上才听夏洛提起自己的病情和故事,作为医者首先知道这病情的严重性,也曾劝她回去就医及早治疗。可从夏洛眼神中他知道她坚韧的决定,她不愿将不完整的自己交付于未婚夫,那是一种拖累,一种日长夜久的煎熬。之所以要离家千辛万苦来到这梅里雪山脚下,夏洛也是在用最后的骄傲走向人生的终点,完结此生的未了心愿。   一整夜,黑格抱着奄奄一息的夏洛,轻吻了她额头,无言,无泪,心却可以碰撞她所有无形的思想。夏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小时候坐在爸爸单车上学唱歌谣的样子。梦见放学后和小朋友直接去滑冰很晚才回家,妈妈以为孩子被拐子拐了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梦见初见汤嘉宝的那个美丽夏天自己穿着白裙子。梦见在火车厢里欣赏鹭镐的神情。梦到鹭镐和自己求婚时转眼却变成了汤嘉宝。梦到母亲在招呼她早些回家……天微微朦亮了,一只苍健的雄鹰载着十七岁的自己飞跃梅里雪山那无人企及的卡瓦格博山峰,一切都已那么渺小微尘,一切已不再重要……她承载着亲人或是期待或是失望诞生于世,而今逝去却可以默默无声,留下的是此生的情谊,带走的或许是今生的记忆。从此安葬于雪山脚下,长眠……   每日转经朝拜的寺庙前,黑格日日围着神墙转经,手中的转经筒百次千次的旋转飞舞,默默诵念经文,不再只为自己的功德修行转经,更为超度这受伤的灵魂,只为守护拨动他心弦的女子转世能再相遇。那时,他定守护她周全,守护她的身,守护她的灵。   夏洛曾在前往梅里雪山的车上默默把自己的故事讲给黑格听,或许只因生命弥留之际想有个人能用他的记忆证明自己曾经来过吧!因为陌生所以无所挂碍,又源于生命的诉说而变得不再陌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随时产生微妙的变化。夏洛颤颤巍巍的写下几封信件,托黑格有一天可以亲手交到收信人手中。   南鲁家中自从知晓夏洛桂林行踪后再无音讯,洛文杰心病难解病的更重了。汤嘉宝和鹭镐像是约好似的分头行动,一个前往桂林,一个向西寻找。汤嘉宝只身来到了桂林向小欣打听夏洛临走前的情形看能否找出些蛛丝马迹,却毫无战果。最后还是李可托人查到了夏洛曾乘坐的火车班次是前往成都的,汤嘉宝如获至宝风尘仆仆赶到成都却又断了线,又耽搁一天才又确定出她是进了藏。当知道夏洛去了拉萨时,汤嘉宝百爪挠心般懊悔,他忽然想起来从前自己曾承诺过夏洛一定要带她进一次真正的藏地朝拜圣庙。没想到多年过去了,曾经的承诺已显得那么苍白,她,一个人,踏上那片本该自己陪着她去的圣地。   一路向西寻找的鹭镐,直奔拉萨。他这样笃定的进藏地,原起夏洛曾用过的一个微博账号,仔仔细细翻遍她曾发过的所有文章,半个月前的一段文字深深吸引了他,这是一段告别。   疏离是那醒来后的梦境,从前你常入我梦。而今你已不便再来,今生情缘已续。触摸是现实温暖的体温,这体温终将有人品味。别了几年却仍要告别,告别前生的缘,缘续此生的情。你曾说,你的前世今生都给了我,现在我要将今生还与你。如果你还记得,来生就相知在梅里雪山吧……那时定不要再负我……   夏洛写此段告别语时并不知道自己患了癌症晚期,与汤嘉宝彻底的决绝对于她来说如同翻越无人能及的天峰。鹭镐的再次出现一把将她托起,拖回到明朗的生命轨迹。她感恩于他,她也爱他。   抵达拉萨城的路镐用了两天的时间几乎跑遍了他觉得夏洛可能会去的大小特色旅店,终于在她曾租住的这家店里打听出了夏洛的消息,店主在解除了对路镐的各种疑惑之后把夏洛和黑格走的来龙去脉都详细告知。怀揣着夏洛的行踪路线路镐先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到心痛。是不迟疑,简单收拾马上寻迹而行。   黑格什么也没有说出,只将两封信分别交给初次见面的熟悉的陌生人,路镐和汤嘉宝,这个夏洛生前挚爱难舍的两个男子。岁月的蹉跎已爬上他们的眉眼,却依旧那么精致。黑格似乎懂得了夏洛对他们的刻骨的爱恋……   黑格开车载着俩人去见久违的已长眠的夏洛。路上,无声,只听见车轮碾过脚下的这片宽广包容的土地,吱吱作响……声声都传递着对远方客人的接纳。这片土地知道,属于这里的一定会来,或早或晚…过客,一定会走,或早或晚…   越来越寒冷的温度,哈口气都能成多云。三人并排站在面对心中女子长眠的方位,不同的记忆将他们拉回到了那个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往事中。手中的信沁满了一层又一层的泪痕,每一个娟秀的字都像是被熨开了一样,绽放着未完的美丽。此次梅里雪山之行,也是路镐和汤嘉宝原以为永远不可能有的相见,此刻,他们没有任何醋意相争,交汇时从眼神中读出的全部都是对方对夏洛的爱,同时,那是没有自己参与的部分。这是一种尊重,爱着同一女子的男人间的尊重。   又过了两日,三个男人互相道了别,路镐和汤嘉宝辗转回到了南鲁,在这里还有夏洛的父母,自己曾叫爸妈的至亲在。洛文杰的状态显然已经很不好了,该不该告诉她,夏洛已去的事实呢?俩人跟夏斌一块商量着,弟弟建议还是告诉妈妈,其实洛文杰心里已经做好了这个结果的打算。她一生坚强,最后在女儿这里栽下了跟头,她任命,女儿的命运,她接受。    ☆、尾声 人生就像一场梦   一个月后,路镐、汤嘉宝、小弟带着苏南和苏北,在南鲁北郊墓地一处幽静的角落前低头垂目,繁华丛生,眼前的无字碑下埋葬的洛文杰,已经同女儿一起长眠,虽相隔万里,灵魂却早已相会…   夏斌最后一次的杳无踪迹,或许这是他最好的选择,那颗极脆弱的心灵已经无法面对和承受妻女离去的事实,云游四方已成他唯一的去处。   人生何其短暂又何其漫长…天空中飘洒着零星的雨滴,淋湿的是大地,浇灌的是活着的人的心灵。她们从未曾走远,此刻已化作雨滴与你温柔相拥。   人生就像梦一场,我愿将梦环绕人生……   夏洛在陨落的那一刻飘回到一生记忆清晰的大山中~~   雅砻江水轰鸣是她自然的闹钟,大渡河汹涌湍急每日伴她入梦,金沙江畔的水电站来去自由,伍须海冬日倒在湖面上的树干留下她摔倒的身影,茶马古道的康巴文化,香格里拉之魂稻城亚丁,康定城内传唱的情歌,高山湖泊的大海子小海子,数不清的寺庙传经,甘孜藏民热情招待的年夜饭,泸定县深山里结果实的巨型仙人掌,鞭子打着天的雀儿山,海拔六千的四姑娘山,坐车坐到吐的十八弯盘山路,绝美仙境泸沽湖,最爱的花椒和鱼腥草,雅安封山留宿被劫的举目无亲,还有至今珍藏的彝族银镯子和漆器……在那个手机拍照不太盛行的年月,在那个曾久住的的他乡,仅存的照片和记忆都变得格外珍贵……曾有人问她最值得怀念和记忆的是什么,我想我知道答案了……